这样清水般淡漠的触感的视线才一从章寻宁身上转过,便将她此前种种心烦意乱微微冷却下来。
她想到此刻双方不过就是这样普通的关系罢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然而隻是一想到有“普通”二字作为关系前缀,章寻宁又觉心口被蜂蛰了一下,难言的酸痛翻搅着。
那天苗烟对洛玟所说的“普通家人”四字似乎重响在耳边。
普通家人,又是怎样的关系?
要怎么去相处才好?
思绪万千的这一刻,其实也不过几秒钟过去。
隻是感官将其无限放大,仿若被拉长,成了最难捱的考验。
也就是这一刻,苗烟出言:“你用完了?那我去卫生间了。”
说着,没等章寻宁回答,兀自擦过她肩膀,如无痕的风经过,不会有任何额外联系。
吧嗒一声,小小卧房门关上。
这不过八平米的室内倏忽变得闷热窒人。
一抬眼,周遭全是苗烟从小用过的东西,那张靠窗的床、脚下踩的地板、窄窄的一张书桌,全部承载着苗烟的过去,还有她的气息。
连同这个夏天与苗烟突然重逢的现在,裹着夏季潮湿的空气一同将她包围。
章寻宁想躺,却又难得感到脊背僵直。
这张苗烟方才铺好的床,像一张漫不经心编织出的一张网,黏住她,捕食她。
而她本可以避开,本可以不来。
但还是行不由心的来了。
思绪一转到这里,便如捧到烫手山芋,章寻宁双手交迭在腹部躺着,一向冷静镇定的心情忽的生出几分茫然和恐惧。
老房子隔音很差,耳边是透过墙壁传来的汩汩水声,苗烟在洗澡。感知里大约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水声停了,苗烟出来,开门进了卧室,手里毛巾还在擦着发尾。
章寻宁闭目,感官却被放大。
身体能感觉到床垫微陷,是苗烟单膝跪在床垫上爬上床,手指微微撑着。
这张一米二宽的小床顿时使章寻宁觉得自己无处遁形,那带着潮热的手指和她小臂距离不过一公分,热气灼过来,无形攀上她手臂,再往上蔓延,灼到心房。
海边城市总是潮湿,风偶尔带淡淡盐味。
身边的人回到老家,行李拿的随意,没用惯常喜欢的玫瑰香,沐浴露是清爽的柠檬味。
一切都很干净。
根本就没有任何暧昧之处。
是她自己心乱了。
这一想法陡然出现,章寻宁背后冷汗涔涔,心里那团乱线好像有了什么头绪,但在指间一捻,又跑没了踪影。
躁乱不过一瞬,苗烟很快躺好。
不过在章寻宁思绪动荡之时,苗烟并没有一躺下就睡觉。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隻开着微弱的光,手指随便动动,应该是在打字回消息。
床很小,那光亮也照到章寻宁。
章寻宁睁眼,微偏头看到苗烟对着屏幕专注地写着什么,接着下一秒,苗烟又微微侧过手机,像是在遮挡内容,不想被她看见。
什么情况需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不知不觉的,章寻宁眉头微蹙。
联想到在会所碰面那一天,苗烟走在灯光糜暗、烟雾缭绕的场所里那样熟稔大方的姿态,章寻宁眉头拧得更紧。
不想还好,这一去想又牵连出更多的联想。
送苗烟回公寓楼时,苗烟趴在她耳畔讲那种亲密撒娇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她和苗烟之间会有的相处模式。
那时她也惊异于苗烟那句突然的话。
但如果换个角度去想,好像又可以有新的解释。
假如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呢?
苗烟那天喝醉了,到底认不认得自己是谁?认不认得送她回家的人是谁?
然而这因偶然生出的疑问, 却找不出问出口的方式。
一切都是因为她们现在只是“普通关系”。
“普通关系”这四个字就像压在心里的一块山石,一道她作茧自缚的界限。那些难捱的、自找的情绪,都因这四个字而必须压在喉咙之下, 找不到表露的发泄口。
只能一直感受着胸腔里的情绪在一点点、又一点点地无限胀大。
无异于是种折磨。
苗父提到过要带章寻宁尝一尝安时市的餐馆这句话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在到安时市的第二天, 他便兴致勃勃地带她们一起去。
那是一家本地很老牌的火锅店。
苗烟站在那张招牌下面,几乎是一秒之内便将其有关的记忆都想起。
在家里出事以前, 父亲在本地通过打工为生, 母亲教书, 他们是简单、清贫、但又极其幸福的普通的三口之家。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