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求情声中走向殿前跪着的人,却不是为赦免,而是说:“背脊不直,再多跪两个时辰。”
“陛下,殿下他年纪尚小,只怕是跪不……”
“殿下生为战神,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何上阵杀敌!”
有人为他求情,也有人觉得玄柳此举无可厚非。
观御不在乎这些人,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玄柳,可他一直都没能等到诸如“回去后记得抹药”之类寻常父亲见到儿子受伤时会说的话。
玄柳在众神面前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但他只听得清玄柳说:“只有心中无情者,才能守三界道义,镇八方妖魔。”
那日询春的生辰宴散后,仙神纷纷打道回府,只留下他独自一人跪下殿前。
涟绛瞒着临娘与月行在外头偷玩到半夜,告别步重后打算悄悄溜回长生殿,但一不留神走岔了路,未回到长生殿,反而来到金殿门口。
在寥寥无几的星子底下,涟绛瞧见他跪在黑暗中的身影——孤零零的,一动不动任由夜风埋葬。
伸出去的狐狸爪子悄无声息地缩回。
涟绛蜷在柱子后面躲了一整夜,陪着他一直到眼皮打架,晨曦乍现。
之后涟绛逐渐意识到,那日过后本就不喜热闹的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苟言笑。与此同时,他的修为也越发精进。他再未刻意犯错妄图分到零星半点的父爱。
“若是连我也抛弃他,”涟绛缓慢地眨眼,“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听完这些事,云沉情不自禁地叹息。他知玄柳有心要将观御打磨成锋利的刀刃,却不曾想玄柳竟待观御这般刻薄,枉为人父。
他转头看向涟绛,眉头微皱:“可是你若是不离开殿下,便要失去自由。”
“其实也没有。自由嘛,只要自己心里高兴,无论身处何处都是自由的,”涟绛轻声笑道,“我虽出不了府,但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而且他一有空便会来陪我,教我仙术,教我为人处事……我还挺感激他的,若不是他,兴许我现在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精怪。”
云沉被他的笑意感染,脸上复又显出笑容:“那殿下必也是感谢小公子的,若没有小公子,殿下兴许就不是现在的殿下了。”
涟绛却摇头:“他最近总让我伤心,还总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有时我都以为他讨厌我。”
“小公子,殿下只是……”云沉大概能摸出缘由,思来想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只好叹着气轻拍涟绛的肩膀,安慰道:“殿下就算是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你,别想太多了。”
涟绛半阖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而且,”云沉补充道,“殿下他不是答应过三个月后到人间来找你吗?他若真是讨厌你,便不会来。”
涟绛揉揉眼睛,看上去有些犯困:“可我总觉得他在骗我。”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就总感觉他不会来,”涟绛情绪低落,不想再聊下去,于是打着哈欠道,“困死了,明日一早还要动身去永嘉,我先回去睡了,你也别待太晚,早点歇息。”
他一边说一边变作原身,跃下房梁朝屋里走去。
云沉目送涟绛离开,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捏诀召来青鸟,犹豫良久以指为笔写道:“他对太子有情,但不自知。”
金色小字消散于青鸟眼前。青鸟点头低声叫唤几声,然后展翅飞向夜空。
云沉看着青鸟,心里五味杂陈,思绪万千。
妥协
永嘉善以水为景,城中竹楼悬于山壁,壁下绿水荡漾,水中藻荇交横,行舟无数。
涟绛眯眼趴在甲板上,秋日午后的温和的阳光照在他雪白的毛发上,为他披上金纱。
“前面便是步云居,咱们先在那儿歇脚。”云沉从船蓬中缓步而出,眺望着不远处气势恢宏的高楼如是说。
船夫闻言转头看过来,见云沉对着一只狐狸说话,神情多有讶异。
涟绛怕吓着人,便未说话,只是摇尾以示赞同。
云沉却未留意船夫,兀自接着道:“昨日九重天那边传来消息,说妖族围攻不周山一事已经解决,殿下还生擒了狼族的二殿下。”
“狼族二殿下?”听他提起此事,涟绛站直身子,一时将船夫抛至脑后,“我只知狼族嫡子容殊,却从未听说过狼族二”
然而不待他将话说完,一直留心这边动静的船夫便将他们二人当成妖怪,撑着船蒿两股颤颤地惊恐大叫,惹得周围游船上的人纷纷注目。
见状,涟绛急忙捏诀封住船夫的嘴。
云沉也连忙解释说:“你莫要害怕,我们不是妖”
他正说着,一个瘦小的人影忽然飞快从他身边窜过。他尚未来得及看清人影,紧接着便有一群修仙世家的弟子火急火燎地持剑追来,厉声喝道:“站住!”
这些人来势汹汹,竟不管不顾地踩上船篷,随后飞身朝着那人影追去。
云沉与涟绛退身避让,但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