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从菜市场直冲过街,路灯已经红了,梁煜衡不管不顾追上去,贴着一众鸣笛与刹车声过了马路。
对面那人走投无路,掉过头来反向他冲过来。
寒光一闪。
匕首被踢飞,梁煜衡把人扑倒在水坑里,摸到他挣扎中的双手反剪起来,牢牢将人潜钳制在地面上:“怎么,还带着家伙呢,偷不成是要抢啊,抢劫判几年你知道吗?”
被偷了钱包的鱼摊老板跟过来,手足无措、不敢上前。
梁煜衡远远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这会儿腾不出手拿警官证,钱肯定还给您,但是得麻烦您一会儿也跟着去局里做个笔录。”
又从围观群众中挑了一个看起来胆子挺大的年轻男人,冲他吹了声口哨:“嘿哥们,站远点,别光忙着拍照了,劳驾帮忙打个110加区号,就说市局的梁煜衡抓了个扒手,叫他们带几个人来。”
被点名的小伙手忙脚乱报警,还不忘在忙音的片刻中打量眼前的男人。
见这位梁警官三十岁上下,五官深邃,肩背宽厚。因身体正在发力,隔着衣服亦能隐约看见肌肉紧绷的轮廓弧度。
帅倒是真的很帅。
但是为什么时尚牛仔夹克要搭配哈利波特格兰芬多同款红格子围巾呢?
早上八点,市局上班。
“你说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你现在是支队的副队长,你能不能起一点好的带头作用。”周云升嗓门没压住,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路过的人怕触了他的霉头,远远地躲着。
梁煜衡边往前走,边心平气和地承受火力:“您说我碰见了还能不管吗?我这是保卫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
周云升越看他这样越来气:“要管你不知道打电话叫人?那一片儿全是监控,他跑得了吗!用得着你在这儿单枪匹马赤手空拳逞英雄,他有刀你没看见吗,捅着你怎么办!”
“哎呦师父——”梁煜衡有恃无恐,一手去推支队研判中心的玻璃门,顺带回头糊弄他:“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就我这业务能力您还不放心?”
忽然有一道声线平平插进来,锐利地有棱有角:“所以在你看来,在闹市区贸然追击情况不明的犯罪分子,这件事从头到尾你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吗?”
正在卖乖的梁煜衡打了个激灵,猛然回头。
市局理论上禁烟,研判中心例外——这个属于历史遗留问题,非常完美地延续至今。
现今一如既往烟雾缭绕,重得有点辣眼睛。梁煜衡隔着烟看过去,柳锋明正把半截烟头摁灭在无糖可乐易拉罐里,抱臂坐在办公桌后面,冷着脸与他对视。
梁煜衡转到一半的身体卡了一拍,险些扭到腰。
柳锋明此人,就像是小品里形容的那种,在传统抗日作品里永远演游击队队长而绝对不会演汉奸的,浓眉大眼清秀文雅长得就不会叛变革命的样子。
简而言之,像正面人物。
梁煜衡给他一问,莫名就矮了三分气焰。借口走到窗边上开窗,背对着他支吾了两句:“那什么……也确实是有我……考虑欠妥的地方。”
周云升立刻帮腔:“你知道就好,你追人还踢飞人家摊主两只螃蟹呢?”
梁煜衡惊讶:“那钱包里不会连两只螃蟹的钱都没有吧?”
“有,有三万块钱呢。人家老板的意思是,那两只不算,要额外再送你十只,凑个十全十美。”周云升没好气道,“我帮你回了,吃什么螃蟹,写检查吧!”
他说话时,梁煜衡注意力却全在一旁的柳锋明身上,见对方不错眼地盯着电脑屏幕,顿时失去了跟周云升辩驳的闲情,拍开稿纸铺在桌子上:“写,三千字够不够?”
周云升懒得理他:“你长点记性吧。”
转头对柳锋明又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小柳你多批评他,也别老是熬夜,注意身体。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见李局,他说你一会儿有空去他办公室一趟。”
柳锋明冲他微微点头:“知道了,周队。”
他一走,梁煜衡便把稿纸推开,侧过身打量柳锋明。
市局昨夜接了一桩儿童拐卖的案子,柳锋明昨天夜里一个人对着监控盯到深夜,到底找到蛛丝马迹。
梁煜衡为把人在出省之前截住,带着支队的侦查员忙活到清晨才回x市。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很早,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柳锋明坐在办公室,看样子起码坐了有一会儿了。
一整夜没能睡好,柳锋明眼底下落着青,面前那个把可乐罐剪开混充的烟灰缸里落了半缸烟头。刚开了窗户,冷风一吹,他拢起披在肩膀上的外衣。
苍白、瘦削、疲惫。
和梁煜衡记忆深处的某个身影猛然重合,往他心上撞了一下。
撞得他一愣,起身把刚推开的窗子又关上。
市局的建筑年头很老,支队办公室的窗户轨道发涩,一用力就冒出尖锐的摩擦声。
柳锋明的背影在响声中微不可见地一抖。
梁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