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推脱下,还是苗烟强硬的将章寻宁塞进浴室,关上了门,然后她自己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才慢腾腾拖着脚步回到客厅沙发坐下。
猛然遇见恶劣事件,大脑短暂充血、丢失理智过后,愤懑与怒火渐渐平息。
苗烟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漫无目的看天花板,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灌铅一样的重。
一开始遇见向如珊,她并没有想过会有朝一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这么长的时日相处下来,苗烟早就意识到向如珊不仅是为人上令人厌恶,而是她真的有精神病却不自知。
被一个具有攻击性、且还会不断臆想的精神病缠上,是一件最棘手的事。
精神病杀人还不需要坐牢呢,这样的免死金牌一出,苗烟顿觉无比的焦躁。和人相处,永远是讲礼貌懂礼义的那一方先吃亏。
以苗烟那时的阅历、几年里被章寻宁保护的还算比较好的环境,使她对此事完全没有解决头绪。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苗烟思绪又转回到章寻宁身上。
聚会上同学讲的话似乎还停留在耳朵里,在这样一个极其高压的环境之下,苗烟心烦意乱。即便她参透了自己心事又如何?她要去北边读大学,和章寻宁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分别,就是四年之久。
同学讲起之前,她其实还未有太大的担忧。
某种程度上,她被章寻宁照顾惯了、养惯了,下意识认为她们两个是最密不可分的家人,拥有这世界上最坚固的纽带。可是她有时忘了,她们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四年,真的太长太长了。
寒暑假是可以回家,可在除此之外里的时间里,章寻宁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各种各样的变故,就比如今天晚上。
该怎么办才好?
青春期的情愫方才萌芽生长,便碰到倾盆暴雨,心情起伏,患得患失。
浴室水声忽停。
章寻宁叫她,让她帮自己拿件干净衣服。
方才塞她进浴室塞得太着急,连件衣服也没拿,苗烟进入她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接着走进浴室。
铺面打来的是热腾腾的雾气,潮湿、闷热。混杂着女人身体的香气,是沐浴露、护肤品还有肌肤的种种气息混杂在一起。
苗烟呼吸微微停滞,心头却漫上沉重的苦涩。
她朝浴帘里面说:“拿来了。”
章寻宁淋一场暴雨,猛地受了寒,头脑都昏沉,浸在一方小小闷热水汽里,却还是冷得出奇。她应声,将一段羊脂玉似的胳膊从帘子缝隙里展出去,挂水珠的手指在等苗烟拿来的衣服。
浴帘外却沉默了。
苗烟看那指间滑落的水珠,滚入下水道,从踪影消失不见,少见的触景生情起来,猛然有离别的不舍与不甘袭上心头,顶住她的喉咙,使她想哭,想落泪。
可她隻轻微的吸了一下鼻子,没吭声,也不哭。
窗外雷声轰鸣,苗烟隻觉得自己脑子里也过了一下电,许多说不出口也不知怎么说出口的情绪衝动的顶进大脑,使她的唇发颤,行动也要比思维更快。
她必须承认自己在那一刻受到本能的驱使,本能的想要章寻宁留下,做了一件莽夫才会做的事。
苗烟没有递进那件衣服进去,她递进去的,是自己炙热滚烫的手。
她将五指收拢,紧紧扣进章寻宁指缝。
严丝缝合。
不愿意、也不能够分开。
她大胆且贸然的将头探进浴帘,却不带有任何下流的意味。她只是很哀伤、很悲伤的看向章寻宁双眼,这是来自于一个少年的无力,却又带着某种无法诉说的毅然。
章寻宁的眼睛被水汽氤氲。
滴答、滴答。
淋浴喷头不合时宜漏出两滴水,拍在章寻宁锁骨。
苗烟无法控制而又急切地吻上章寻宁的唇,企图诉说,企图挽留,企图以一个少年人还不够成熟的处世之道去解决眼前出现的一切困难。
章寻宁头昏脑涨,轻蹙起眉头,却并没有反抗。
她伸出异常发热的胳膊,搂住苗烟的后颈。
那双浸透痛苦情绪的眼睛她怎么会看不懂?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因为她也处在这种情绪之中,寻不到一条出路。
苗烟是个很好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如果她不喜欢苗烟,那么她也就不会意识到先前苗烟那些反常的细节之处。
从古至今,都是只有同类才更能识别到同类的意图。
那双手抚上章寻宁也变得滚热的肌肤,青涩而莽撞的探索起眼前人的唇舌,试图以横衝直撞找寻到一条她和章寻宁之间复杂情感的出路。
在长期以来艰辛生活的高压之下,那些充满纠结、痛苦、短暂的欢欣和茫然的心意全部被点燃,烧成一把不管不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