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贫民,那个领导者坐上皇帝宝座后, 或许最初时会体恤曾经的自己所处的百姓, 然而, 最后都会体谅自己治国的辛苦。
此时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阿四仰头得见群星璀璨, 她从没这样清醒地认知过,自己一直一直处在一个可怖的世界。不管前世今生,世界底层的规则从未改变过。
“四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柳娘不紧不慢地走到阿四身后, 跟着她向天空投去一瞥,而后蹲下身去阿四对视, “四娘是累了、想回宫了?还是有什么想和我说?”
阿四想说的东西很多,但又卡在喉头,她有点委屈地问:“为什么柳嬷嬷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柳娘抬手抚平阿四凌乱的鬓角,笑道:“因为我们四娘将心里的事都写在脸上, 我一看就知道,四娘在说‘嬷嬷, 我很难过’。对不对?”
阿四诚实道:“是的,我有些事情想和嬷嬷说。”双手往柳娘身上搭,心情奇异地好了许多。
“那阿四是想在这里说?还是回宫再说?”柳娘手臂穿过阿四腿弯,抱起孩子往回走。
阿四往外一指:“叫上三姊一起回家吧,在这一点意思都没有,婚礼有什么可看的,我只盼早日没了婚礼才好呢。”
柳娘边走边笑:“我们四娘都开口了,这事早晚有一日要消散的,说不定有一天见人办婚礼都和见人不穿袴一样可笑。”
“不穿裤子?还有人不穿裤子吗?”阿四怕热又好动,穿不住无腰无裆、只有两只裤管的胫衣,柳娘就选了胡服中的长裤,裁成“短裤”给阿四夏日穿着。
阿四平日里也没有翻人裙底的爱好,加上裤和袴读音仿佛,她至今也不知道旁人穿的都是亵裤和胫衣。
柳娘顺利将阿四的注意力引开:“秦时人就少有穿袴的,尤其是男人,多是□□下半身,以长长的衣裙遮蔽。”
阿四皱眉嫌弃:“嬷嬷……”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柳娘抱着阿四坐上马车,随行的护卫随之跟上,马夫挥鞭驱马。
“三姊不回去吗?”阿四问。
柳娘笑道:“三娘已经十五岁,快要及笄的人了,事先和长辈商量过是可以留宿在外的。”
马车自坊间驶出,拐入正街,没过多久就到宫门前。阿四已昏昏欲睡,黏在柳娘的颈侧迷糊道:“我还有事没说呢,不能睡。”
柳娘横抱阿四换坐肩辇,低笑道:“睡醒再说罢,嬷嬷又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困归困,这点自知之明阿四还是有的,“要是就这样睡了,我醒来就不记得了。”
临到丹阳阁门前,阿四挣扎着下地自己走。丹阳阁中灯火通明,热水早就备下了,柳娘沾湿面巾为阿四擦了一把脸。
阿四点点头:“洗完脸果然不困了。”
她往坐床上一瘫,拍拍肚皮说:“我好像又饿了。”说“又”是因为前不久才吃过一顿,人一思考就饿的快。
宫人端来一盘青枣、一碟茶点、一杯牛乳。
阿四细嚼慢咽吃了个七成饱,懒洋洋地拉着柳娘开始讲今天的奇遇,把那对母女的满腹牢骚说了:“科举中这样的事多么?要是人人都依照权势定科举高下,人才不就都埋没了吗?”
柳娘却说:“常人家中能有多少力气读书识字?想要找人才多从世家大族中寻找,次一些也是寒门。你今日说的那一家,多半就是寒门出身,家里稍有些人脉家财,实际上,也只供出来一个能够得上晋王府婚宴的官员。这种人朝中并不多,找起来也容易。又是母女的,大致上就那么一二人。”
怎么突然就跳到要把人找出来了?要是因为她一句话,导致那个姑娘的希望破灭还挺让人愧疚的。
阿四伸手按住柳娘的手,“嬷嬷是要找出人让阿娘惩处她们吗?”
柳娘任由阿四动作,笑问:“四娘不是想找出人来帮一帮吗?她家我也略有耳闻,那小娘子在国子监刻苦,却不算特别有天赋,未必争得过庶弟,为四娘一桩心事,我帮上一帮也不算吃亏。”
“她会接受吗?”阿四又迟疑了,她是很想这么做啦,这是不是另一种不公平?但往前千百年女人都不能入仕,也没人为此叫屈,似乎又觉得合理起来。
不过,这样的娘子一定是有自尊心的吧?
柳娘说:“不必忧心的,在这个难得给女人开了一扇门的时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先冲进门,而不是先问原因。真清高的人,现在还养不出来。”
全然不缺金钱的人才会说不在乎钱,当腻了官或者故意隐居山间等人来寻的人才会宣称自己淡泊名利。
只有拥有过的人,才有资格说不屑。
而对于从前没机会的人来说,只有蠢到生来没带脑子的人才会自命清高。
如果这个小娘子是这样的人,今后也就不必再关注了。
阿四深以为然:“是了,我每天吃山珍海味犹然感觉不满足,更何况别人?”
她决定这次要自己去和阿娘说,和柳娘问清楚了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