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傅西泠问时芷:“去?买鲜花么?”
“不用?买花,她不在墓地。”
让时梅的骨灰随风散走的,是?时芷做的决定。
时芷带着?傅西泠去?了一处城市边缘的建筑,是?当地的“心?理卫生中?心?”,也是?大众口中?的“精神病院”。
他?们坐在医院外面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木质椅子漆体斑驳,脚下有些未消的积雪。
这是?时芷第一次主动和人?谈起时梅。
她当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陪在身边的所谓床搭子是?和对别人?不同的。
时芷看?着?那栋墙皮脱落的老旧建筑:“她一辈子都不快乐。”
时梅本来在单位也是?很出色的职员,颇受领导赏识,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林孝平,和林孝平恋爱、结婚。
结婚后又很快有了孩子。
林家老人?要照顾林孝平弟弟家的孩子,时梅娘家又远。
林孝平说“梅梅,赚钱的事情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时梅信了,为家庭放弃了自己的工作。
不幸的是?,婚后没两年,林孝平本性暴露,又赌又酗酒。
打骂时梅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钱都是?老子赚的,老子想?怎么花都行”。
被言语打压多年,哪怕林孝平去?世?后,这件事仍然是?时梅的心?病。
时梅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了,被以“闺蜜”为名的骗子钻了空子。
他?们那时候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借住在时芷的大舅家,看?着?舅妈脸色寄人?篱下。
时梅满怀期待:“萌萌,妈妈很快就能赚到一笔钱,有钱了我们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我们自己买个小房子。”
然后,那个要带时梅赚大钱的“闺蜜”消失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是?时梅的所有积蓄和从姥姥手里借出来的一万块。
骗局打碎了时梅对生活的最后希望,亲朋的不理解和埋怨也击碎了她的自尊心?。
可怜的女人?崩溃了,变成街坊邻居都要躲着?的精神病。
“她有攻击性行为,后来被送来这里,住封闭式病房,每周可以去?探望一次。”
风吹过?,枯叶在地上滑动,发出咔啦啦的细微声响。
傅西泠陪时芷在那里坐到太阳下山,才打车回市区的酒店。
上楼后,时芷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问傅西泠要不要喝。
这趟出来,傅西泠没什么准备,穿得少,被风吹了一下午,已经开始低烧。
他?没说,舍命陪她。
跟着?时芷喝了几罐凉啤酒,在她冰凉的唇吻过?来时,也没拒绝,搂着?她的腰,顺她的心?意?陪她折腾。
时芷什么都不说,亲完直接去?脱他?们的衣服,暗示得明明白白,傅西泠也就知道今天?晚该怎么做了。
只是?他?没想?到时芷那么野。
纠缠到最后一步,是?她自己坐下去?的。
31
时芷很傲气。
这种脾性一半来源于天生, 一半来源于时梅对她的影响。
为家庭放弃工作、被一个劣迹斑斑的烂人打压多年?,有过这种经历,在某些问题上时梅难免会偏执。
可事实证明, “做女人一辈子不能低头”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时芷记得时梅和?“闺蜜”拉着?手,彻夜长谈过;和大舅妈关系没那么僵前?,也抹眼泪诉说?过和?林孝平婚姻里的委屈。
可时梅的脆弱,并没有换来呵护和?疼惜。
只换来了“闺蜜”的背叛;
换来了大舅妈知道损失的财物中有姥姥的一万块时,歇斯底里的抱怨, “难怪林孝平活着?时候总对你动手”。
真?心不一定换来真?心。
暴露软肋换来的可能只是致命一击。
所?以时芷从不掉眼泪,不示弱,也不低头。
这个晚上也一样。
窗帘密闭,万籁俱寂,只有茶几上的加湿器在插卡通电后自顾自地喷云吐雾着?。
傅西泠其实是个不错的床搭子,不急色, 为了舒缓她的生涩,连接吻都变得柔和?、耐心。
但真?正开始,时芷就?后悔了。
她没找对姿势, 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陌生的疼痛感让她懵了一瞬, 又硬撑着?不肯低头示弱, 还想尝试着?动几下
傅西泠偏头咳了一声,制止她,扶着?她的腰, 让她躺下, 浅吻她颤着?的眼睑。
他?很温柔:“别动, 我来。”
这座城市曾在时芷的梦魇里反复出现,一切熟悉景物都让她感到害怕。
每次回来“看”时梅, 无论落脚在哪处,她都没办法睡得安稳。
这是唯一一个夜晚,那些对周遭事物厌恶与怀念的复杂感受,全部如同西沉的金乌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