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疼吗?”西里尔一直在忐忑不安地觑自己的孪生兄弟。
“要我说多少遍?”被问的那个不胜其扰,“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你好像流血了!奥舍尔也看到了,对吗?奥舍尔”西里尔转向另一边躲得远远的小犹太。然而奥舍尔吓成了惊弓之鸟,甚至不敢把目光瞟向柏拉吉尔,全然没了向客户们推销生意时的利落劲儿。
“哪儿流血了?你自己眼睛瘸了,别瞎说。”柏拉吉尔很希望西里尔向小犹太学习一下在必要的时候乖乖闭嘴。
可西里尔的倔驴脾气岂能如他所愿,“那阿普杜拉是怎么回事?他姐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的被恶魔上了身?”
柏拉吉尔是真不想同他谈这个,可他弟一双小狗眼巴巴地望着又着实叫他招架不住,最终他两手一摊没头没脑地说:“我觉得那些不是恶魔。”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故弄玄虚忽悠人?”西里尔抓住了重点,“我是说,你真的……就是那啥,可以驱魔是吗?”
柏拉吉尔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弟弟一眼,满脸都是疲惫和无奈,他现在整个人都感觉糟透了,压根儿不想继续这种难以沟通的交流。但好奇的西里尔就像嗅到了烤肉的小狗,赶都赶不走。这个头脑天真的少年被刚才亲眼见到的异事撩拨得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兴奋的疑问。他从来不信什么跳大神驱魔的鬼话,一直以为那都不过是江湖骗子从傻子那儿坑钱的伎俩。这使得他自己也参与其中时多少感到羞耻。然而方才在贝都因人部落里发生的事完全改变了他的旧有观点,和在场其他人一样,他也见到了柏拉吉尔的模样。由于离得更近,他甚至看得比其他人更清楚——在垂落的灰发后头,他哥的右眼发出诡异荧光,眼睛下方不祥的泪滴形胎记艳红如血仿佛一滴烧红的岩浆。突然发狂的阿普杜拉被这样的柏拉吉尔一揪住后脖颈子,立刻结束亢奋蔫了下来,一股肉眼可见的黑烟伴随着浓烈的硫磺气味从贝都因男孩颓垂的天灵盖上冲天而起瞬间消散无踪。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只剩下呛鼻的味道还残存未去。连最凶恶的几个撒拉逊人都被突发情况震慑得呆若木鸡张口结舌,他们像遇到鲨鱼的沙丁鱼一样退避开去,哪个也不愿意靠近灰发的法兰克少年,包括那个总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哈木宰。撒拉逊人的恐惧使得沙洛索帕兄弟在异教徒的包围中也得以全身而退。如果说在阿普杜拉身上发生的异状是通过伎俩生成的假象,那么柏拉吉尔未免演得太逼真了些。
西里尔跟柏拉吉尔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可从没发现他会这些鬼把戏,今天算是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可不管他怎么追问,柏拉吉尔都是态度懒懒不肯搭理他,一来二去渐渐西里尔的火气也上来了。柏拉吉尔屁股上有几颗痣他都知道,什么时候他兄弟居然会跟他藏私了?
“是兄弟就跟我说实话,别婆婆妈妈卖关子,你把我当傻子吗?”
面对气得脸都鼓起来了的胞弟,柏拉吉尔长叹一口气,模棱两可地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它们跟我以前见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以前见到的?“西里尔和奥舍尔异口同声倒抽一口冷气,看来连犹太中间人都没把跳大神的事儿当真过。
“阿普杜拉的姐姐显然遭遇了很可怕的事,人受到太大的惊吓时有时会被脏东西趁虚而入……”
“这个我知道一些情况,”小犹太忍不住插嘴进来,“那女孩是前不久从梅尔夫逃难过来的,我经常走东方商路的远房表叔说花剌子模的东部边境都被蒙古人打烂了。梅尔夫被屠了城,死人脑袋堆得比山都高。”
“蒙古人,那是什么人?”双生子都是。然而那可怜的金发奴隶大约是听懂了要给去势,竟然哭泣起来,看他那凄惨哀求的模样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保住自己的小老弟。
哈木宰被他们一个哭一个吹搞得不胜其扰,一鞭子抽在那奴隶身上呵斥他闭嘴,又用马鞭指着奴隶贩子笃定地说:“这根本不是法兰克人,你是当我们在巴格达没有斯拉夫奴隶么?”
这下奴隶贩子慌了神。在奴隶市场里,斯拉夫白奴总是多于法兰克白奴。物以稀为贵,很多商家就喜欢用混了维京血统的罗斯白奴混充法兰克白奴。一般中东买家很容易被唬弄过去。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阿拉伯王孙公子岁数不大眼睛却毒得很,这下尴尬了。
正在冷场之际,在边上看了半天戏的另一个无人问津的奴隶突然用带点口音的波斯语插嘴道:“这孩子是罗斯贵族子弟,贵族这一点不是蒙您的,只是他的家族和我的家族一样都殁于战乱,所以不再有人为他支付赎金。”2
哈木宰转过身面向那个其貌不扬的奴隶,注意到此人虽然长得既不强壮也不俊美,但并没有被归在十五个金币随意挑的那些普通奴隶中,而且他也穿着衣服虽然只是粗糙的褐色麻布。哈木宰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就问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回大人的话,我是个钦察人,原来是木器商,为了卖货我到过大马士革。”
哈木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