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的东西、有的身份,使得人必须有顾虑,有考量。
章寻宁送苗烟去机场。
等待登机的时间里,章寻宁陪苗烟坐在长排的铁网椅子上,心平静气的叮嘱了很多。
稳重的长辈,机场里的冷气,周围冷漠互不交谈的人群,还有跑道上启航的巨大的飞机。
明明是很日常的画面,很平淡的语气,可苗烟却能感觉到一团庞大的属于离别的阴影,正在向自己这边压过来。
章寻宁说,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在学校里要与人为善……等等。
句句不是那有关于离别的经典的“我不在你要怎么怎么样”的句式,可是每一句又都是在讲她不在的时候苗烟要怎么做。
这冗长的、不符合章寻宁少言寡语风格的长篇叮嘱,苗烟起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直到章寻宁讲起这些日子她已熟悉了如何一个人做饭、做家务,管理家中的桩桩件件时,苗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
原来就连生病时默许自己管理整个家也是为了她会离开做打算。
而自己那时候毫无察觉,那么高兴。章寻宁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就决定要彻底放手的呢?是什么时候彻底决定要让这一切都无疾而终?
“每一句,你都没提你自己会怎样。”苗烟紧紧盯着章寻宁侧颜,章寻宁没有看她,也许是不敢。原来章寻宁也有不敢的时候,“所以呢,你是想要我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是吗?”
她的声音很清澈,那时候还在青春期的苗烟不够圆滑,不够轻佻,不懂得如何去证明自己,也不懂得如何把人勾的神魂颠倒。
她隻懂得直愣愣的、直来直去的,但也就是这种耿直,很多时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这种耿直只会显得她更加不成熟,更加的青涩,更加容易被人诱入麻烦。
章寻宁将唇闭紧,最后却又还是开口说:“最好是这样。”
一瞬间酸意涌上鼻腔。
互相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把这种感情简单定义为爱或是亲情都是太过片面的。如果一定要类比,她们就像要把两块因伤口愈合而长到一起的肉。
提分开,提再也不见,无异于是用刀再将那道伤痕割开,将两块肉活生生的割离。
苗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在来之前就告诫自己不要提起办公室的所见所闻,可她还是讲了:“那我是你的拖油瓶对吗?你五年里一直都时时刻刻期盼着把我扔去上大学,完成那份嘱托,对不对?”
自己抱着那捧白色百合离开时,前台还曾问自己要不要把花留下,前台来送这捧花。那时她说不用了,她会自己送的。
章寻宁一定会知道她曾经来过公司。
章寻宁也就会知道,她为什么去了公司却又离开。
而那些方才衝动讲出口的话并不是苗烟心里所想的。
她只是期盼着,渴望着,章寻宁能够否定她衝动着讲出来的话语,她希望这个激将法能有用。
章寻宁默然一会儿。
气氛微妙的僵持了起来。
登机时间已经到了,苗烟却因这场对峙而迟迟没有行动。不知不觉间,时间耗尽,机场广播传出寻人的女声:“请苗烟女士……”
催促她快些登机。
还有十到十五分钟,飞机就要起飞。
广播的催促使人精神紧张,莫名诞生出一种时间飞速消逝得危机感,使人心慌意乱。
这十到十五分钟,也更像是她们之间的倒计时。
在这段倒计时里,会讲出怎样的话语,怎样做出决定,就是这段感情最后会如何划上句号的方式。
飞机广播最后一遍催促。
章寻宁说:“嗯。”
即便是那样衝动的话语,章寻宁也没有否认。
她说:“你快走吧,要赶不上这班飞机了。”
讲完这最后的一句,章寻宁别开眼,逃避似的看向机场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外。每天都有无数飞机起飞,航行向属于它们的广阔的天空。
如果不去尝试一下航行,怎么能够知道这一趟的轨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苗烟在“嗯”的那一声里,就已经了然章寻宁最后的决断。
直到最后,章寻宁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其实向如珊的那些话,苗烟从没有害怕过,章寻宁在办公室言不由衷的话语,苗烟也清楚那不是她的本心。
可造就让她彻底离开再也不要回来的局面的人,却实实在在的是章寻宁。
因为章寻宁不够信任她。
章寻宁在害怕什么,苗烟其实也能够感知到一二。
苗烟鼻子发酸,但她只是拿起了自己的行李箱,隻撂下一句:“那就如你所愿。”
章寻宁隻别过头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