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间,皇上知不知道太子为人,何明德无从猜测。可是这端王,却是当真相信,这位太子兄长风光霁月。
可在这泥潭之中,真正的风光霁月,怎么可能和手段狠辣的大皇子争斗这么久?
何明德又想,若是太子因此被皇上责骂,他更该置身事外才是。那今日何明晟的叮嘱?
何明德这一迟疑,却是让端王误解了。
端王心中也是不舒坦,犹豫半晌,还是问道:“你的名字也在那账簿上,说是你收了五千两。”
何明德摇头,却是牵连了伤口,“嘶”一声。端王忙按住他。
“他们确实给我递了银票,但是那银票没有过我的手,是郑彦给我拿来的。我没要,让郑彦退回去了。”
“没想到今日,郑彦在堂上却否认此事,周长月想让我认下此罪名,才让人动刑。”
端王听了,竟是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语气都轻松起来:“我就知道你没有收这笔钱。”
顿了顿,似乎也是觉得太过笃定了,又找补道:“毕竟本王府中家财无数,你才不需要那五千两呢。”
至于今日这动刑的缘由,何明德不知,池旭尧却是了解的。
大理寺虽以酷刑之名广为传扬,但是周长月素来圆滑,只对能动手之人动手。若是往常,他只怕还要顾忌太子,对何明德有几分礼遇。
只是这次,皇上本已是震怒,说此事要严查严惩。等之后再知道账簿上有何明德的名字,皇上却也无法再说出姑息之语,否则此事便要就此草草了结,变做一场笑话。
这周长月却把这当做了一种信号,定要何明德伏法了。
端王一一说清了其中的缘由。
想到此处,端王也有几分心疼了。
端王又问了一次:“那银票你真的是分文未收?”
何明德费力地举着三根手指,道:“发誓。”
端王点点头,“此事关键,就在那个郑彦身上,是不是?本王会救你的。”
“那我可就全靠王爷啦。”
他痛的已经是面色惨白,额头都是密集的汗珠,可他却还是有几分从容的,语调之中,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总是有那么一分不正经。
端王收起了药,笨手笨脚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天色晚了,灯光昏暗,他也该离开了。可他再三看着何明德,却始终是迈不开腿。
何明德也回看着他,他们都感觉到,在这肮脏昏暗的地牢之中,似乎有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
最后还是何明德安慰似的对他笑笑,“天色晚了,回去吧。”想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外出,身边还是要带些人。”
天色确实是晚了。
端王知道,自己也不该再在这里呆着了,他走得很慢。可是这牢房不过方寸之地,再慢,也走不过片刻。
端王跨出了牢房的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旭尧。”
声音有些犹豫,有些轻,却是瞬间像是一根羽毛挠在心间,痒地恼人。
“怎、怎么了?”
何明德也是脱口叫出了这名字,这么一想起来,认识这么久了,他总是胡闹似的叫着王爷、夫君。这头一回把这名字在舌尖滚了滚,似乎这味道很是对头。
于是就这么留下了。
何明德看着端王又扣上了面具,唯有一双眼中,还有几分光彩。他的心一颤,原来打算说的话在舌尖再三滚了滚,最后还是改了方向。
“何明晟今日来了,暗示我在堂上搬出太子作为靠山。此事若非出于太子授意,只怕别有隐情,你要让太子小心。”
“嗯,我会转告皇兄的。”端王顿了顿。“我要走了,你还有事吗?”
何明德摇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没有了,我等王爷再来看我。”
……
端王真得离开了。
何明德趴在稻草上,只觉得冷、又硬,身上的伤又麻又痛,连呼吸都是折磨。
睡不着,他只能在心中反复地盘算着,以后要怎么办?
太子的事,要怎么办?
他又在想,被历史湮灭,无史书记载的那一段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端王忽然就开始参与夺嫡?
后世的史学家,包括何明德自己,都有想过,三皇子池旭尧,皇后嫡出,受皇帝宠爱,千娇万宠地长大,绝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他之前一心辅佐太子,不过是因为韬光养晦,想做一只黄雀。
但现在何明德不这么想了。他相信,池旭尧是真的对这个皇位无心的。池旭尧对权势的无心,都是因为对兄长的信任。
可太子所为,唉。
徐慧光手中的那份奏折,就是穿透赤子之心的第一支利箭。
何明德闭着眼睛,缓了缓疼痛。
他想,碳敬之事由御史台起,不知背后有没有大皇子的操控。若是有,那他们究竟对于太子户部勾结营私之事知道多少?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