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明明一切都变了,记忆却分毫未改。
莫淮水一直将江宜送进了小区里,亲眼看见电梯门合上后才不舍地转身。
由于视线太过于专注,在转身时,撞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莫淮水双手合十,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没事。”女人的声音很柔。
“真的不好意思,您”莫淮水的话在看清女人长相时戛然而止:“宋女士?”
眼前的女人穿着杏色羊毛开衫,长发被束成低马尾,黑发映衬胜雪的肌肤,望过来的眼似春日里的一泓清泉。
莫淮水第一次具象的理解了李白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宋卿看着眼前人,一时间并没有想起能对应上的身份,不解道:“不好意思,你是?”
明明是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可右眼下却没了那枚痣,莫淮水试探着问:“您一个月有去医院挂过号吗?”
“没有。”宋卿想也没想答道:“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可除了没有痣外几乎没有区别的脸,莫淮水还是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道完歉的人走远了。
叮——
右侧的电梯门打开了,宋卿猛然回过神,攥紧的手慢慢松开,绷直的背脊松懈下去。
看着空旷的电梯,宋卿想起刚刚进去的女人。
即使身高髮型衣着和气场完全不同,可那张脸
那张自己曾吻过无数次的,已经深刻入骨的脸,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这是濒死前的幻觉吗?她可能会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但绝不可能在这里。
宋卿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宋卿愣神的时候,身后响起急促的奔跑声。
“阿卿?”夹杂着大喘气的问询声从身后传来,又改口道:“啊,对不起我又忘了,只有在特定时候才能只有叫我来晚了吧?是不是等了很久?”
听见声音宋卿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挤出笑脸转身道:“邹晋老师不用这么客气,该抱歉的是我,突然叫你来一趟,我妈她非要让你来吃饭”
“没事没事。”邹晋摆了摆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能帮上你我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假期漫长,我也很想见你。”
人的记忆是难形容的东西。
当在熟悉的门前站定时,江宜仍有些不真切。
入眼依旧是砖红色的实木门,从二十三年前就长这个样子。
第一次按响铃时,自己五岁。
明明母亲就在身侧,却要在按下门铃后撒谎说是刚搬来的住客找不到妈妈了,需要借用一下电话。
江宜长呼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手。
叮咚——
门铃按响,渐近的脚步声。
接着紧闭的门就会被打开,然后就会出现在梦中经历的场景——
围着围裙的热心女人举着电话,她身后的回廊内里是一扇被刷成粉红色的门。
在听见声音后,粉色房间会被打开,一个戴着皇冠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会探出头。
眨着那双紫葡萄似的眼睛,柔柔问:你是谁呀——
脚步声在门口止住,没有如梦里那样直接打开门,而是隔着门板问:“谁啊?”
江宜如梦方醒般看着眼前,明明是熟悉的一切,却没有按照记忆中的样子重演。
“是我。”她清了清嗓子,“江宜。”
她刚出声,原本紧闭着的门被打开,还伴随着一声尖叫。
“小宝回来了,啊呀!真的是小宝——”
记忆里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似乎并未被岁月多折磨。只是这次宋雪意腰上并没有围围裙,也没有拿锅铲,手里攥着的是一沓子红色请柬。
宋雪意的语气中满是惊讶,哎哟一声便丢开了请柬:“小宝回来了!小宝回来了!枝枝——”
随着她这一声吆喝,原本隻开了一半的门被彻底打开,露出了室内客厅的全貌——江枝正踩在板凳上,手里还举着一副半贴的红色喜字。
这里倒是与梦里不同,没有从粉色门后探出头的公主。
只有挂了满墙的红色喜字以及散了一地的红色请柬信封,原本公主房的位置也变成了尚未布置完的婚房。
江宜还没有来得及提出疑问,便被大力拥入怀中。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出去这么多年连个电话都不肯给家里打,就一点都不想我们吗!”宋雪意的声音染上哭腔,佯装生气地拍了把怀中人:“下这么大雪怎么就穿这一点,是不是冻坏了?好歹打个电话给家里啊。”
这个素来优雅温柔的体面女人在此刻被巨大的喜悦衝昏了头脑,紧紧环抱住了怀中十年未见的女儿。
久违了的拥抱,并未勾起江宜对家的渴望,更多的是不习惯。
隻身一人在国外十年,这种被大力拥紧的怀抱,飘满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