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能听着。
张容芳在二层听到动静,自朱栏往下看时,瞧见立在柜台前的洛怀珠正被一个侍女刁难,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赶紧提着裙摆下楼,挡在人前。
“十七娘见过右仆射、王夫人,右仆射与王夫人万福金安。”她行礼后,拉着洛怀珠的手臂,一副亲近的模样,“刚才听到楼下喧哗,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盯着跟在王夫人身后,垂下头的侍女,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一个侍女,还敢和自家夫人大吼小叫,成何体统。
沈昌见状打圆场:“没什么,不过是话没说清楚,有些误会罢了。”
“既然是误会,还是早点解释清楚的好,不然三人成虎,话传着传着,可就要变样了,右仆射说,可是这个道理?”张容芳素来胆大,国宴上都敢张扬,除了圣人,还没给过谁面子。
饶是张枢密使,也时时为她头疼。
沈昌和蔼笑道:“十七娘说得对,三娘嫁入我沈家,对家中铺子账目支出有疑惑,询问亦是常事,侍女无状,但看在她是阿慧陪嫁的份上,先饶过她的无心之失。”
张容芳眉头皱了一下,总觉得对方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儿,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
洛怀珠脸上笑意更是温柔。
不愧是混迹官场,老奸巨猾的人精,三言两语就想把祸头栽她身上,可真是熟练老辣啊。
一番话,不仅指明她嫁入沈家后,家中要务都落到她手上,暗喻她手段不简单,还把她放在一个足以越过他这个家主,处置自家阿姑后院人的跋扈位置。
真是,够妙。
她可不吃这个亏。
“阿舅严重了。”洛怀珠拍了拍张容芳的手背,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罪不问罪的,不过是担心阿舅被人欺瞒,这才多嘴问了一句。既然阿舅不计较,三娘便听你的。”
她也三两句话,把祸头甩回去。
沈昌眼睛微敛了一下,但没继续针锋相对下去。
大家都不是蠢人,再说下去,明日就要传他和洛怀珠不和了。
小报上说不准会哗众取宠,来一句“右仆射当众刁难新妇”云云。
想着,沈昌把话岔开,说起状元楼的有名点心,说都是他们爱吃的,不如过去歇歇脚,可别累着。
洛怀珠自然顺着他的话,离开绸缎铺子。
张容芳后知后觉琢磨过方才沈昌的话,心中一时有些震撼,稀里糊涂就和洛怀珠告别,神魂不定走到诗社,拉着傅仁瑞的胳膊,欲言又止。
傅仁瑞莫名询问,她又闭紧了嘴巴,觉得此事并不适合张扬。
或许她可以从爷爷口中探点消息。
只可惜张枢密使这个老人精,对着自己孙女说话都滴水不漏,半点有用消息都没让对方打听出来。
张容芳气得跺脚,又莫可奈何。
隔日。
市井倒是没有传言“右仆射当众刁难新妇”,而是传言“右仆射多年补贴草药铺子与瓷器铺子,竟是养着一群废人”。
当然了,废人只不过是市井夸张的说法,洛怀珠更愿意称这些人一句“英雄”。
无他,盖因这些在京城找不着活计的,都是昔年跟随先帝打江山,断了手脚或者身受重伤的老兵。
原先是王夫人在用自己的私己补贴,她疯傻以后,便由沈昌来打点着。
洛怀珠拿着小报,窥得沈昌企图,看得一阵阵发笑。
沈妄川问她:“怎么了?”
她便把小报折好,递过去。
沈妄川看完都蹙眉:“他昨日是故意的。”
“嗯。”洛怀珠吃了一口长生粥,不仅不见半分焦躁,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沈妄川对她这样愈是将自己处于险境,愈是激动的心情,着实无法理解。
“你还笑得出来,今日拿着小报的贵妇人私下一谈天,讲到昨日在绸缎铺的事情,你的名声就要被抹黑了。”
沈昌不声不响好几日,一出手倒是够狠。
“无妨。”洛怀珠吞下嘴里的长生粥,笑道,“他要是不这样做,我还想不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件她思索许久,都没有答案的事情。
门外,庭院青石板被热气烘烤着,散发出一种炭灰的焦气。
低矮花木在葱绿枝叶掩映下,随风伸展腰肢。
她的眼里,全是盛夏灼灼的生机。
六幺令
午后。
炽热的太阳底下, 飘过一场来去匆匆的急雨,天街行人还没来及把伞撑开,雨便无踪无影, 只有地上蒸腾的水汽, 证明它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