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棵大树下与云落分道扬镳时,对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唇间除了点染上的血迹之外,苍白如纸。
想想他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处,离开军队一事更是遥遥无期弥隅挣扎一番,还是决定去军医院看上一眼。
彼时已入了夜,弥隅向颜言的办公室望过去,不见一点亮光,该是已经过了换班的时间。
发给云落的消息是一定得不到回复的,等云落来答不如自力更生。他走向取药的窗口,自报家门:“弥隅。我是云落少校的室友,他中午开的药忘记了,我来替他取。”
对方查询一番后摇摇头:“今天没有云落少校的就诊记录。”
“那颜言医生的看诊记录呢?会不会是没有登记?他们两个关系好像还不”
“不会的,所有接诊都要记录在案,不存在私下约见的情况,”窗口里的人话虽是这样讲,还是替他查阅了颜言的接诊记录,“颜医生接诊过的病人中也没有云落少校的名字。”
弥隅点点头,向对方道了谢,而后离去。
一直等到深夜,依旧不见人影,消息也没有一点。
弥隅侧躺在床上,望着对面整齐的床铺,皎洁的月光平铺在上面,更显得空荡荡。他来到联邦军队后还是第一次独自过夜,这偌大的房间,两张床,留他一人独守。
他想不出云落夜不归宿的理由,毕竟这完全有悖于他以往的作风。谈不上担心,云家人在联邦军队里的地位足够横着走,就算云落离开后不幸晕倒在某个角落,也一定会得到最及时的救治。
他不需要自己担心,而自己也不该担心。
在心里闪过了无数遍这样的念头,弥隅终于浅浅地入了梦。
梦里他再次看到荒生渐行渐远的背影。轻浅的梦破碎,他惊起,手背抚上额头,一片湿冷。刺眼的光从被风拂起的窗帘间隙射进来,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回神那一瞬,对上云落的那张床,依旧空空如也。
云落一夜未归。
弥隅从床上直起身来,打开通讯器的联系人名单。
只有云光启和云落两个人的名字,一上一下整齐排布在界面里。与云落的联系窗口一片空白,两人之间从未用这样的方式交流过一句。
揣摩了半天,还是把通讯器丢上床,转身走向浴室。弥隅边走边打算,如果冲完这个凉云落还没回来,自己就拉下这个脸去关心上一句。
毕竟这偌大的军区皆因他的身世对他冷眼相对,若非要强行说熟络,也只剩下云落这一个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自己回到f区更变得遥遥无期。
是为了回去,他这样对自己说。
浴室里淋漓的水声不过只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那一刻,终于不用再为了这个问题而纠结。
云落空了一晚的床上仰面躺了个人。弥隅几乎三两步就跨了过去,来不及擦净的鞋底在地板上拖出一串湿印。
他踢踢云落悬在床外的那条腿,语气听上去不太客气:“喂,你一整晚干什么去”
走到床边,撇开挡住视线的毛巾,弥隅愣在原地——云落前一日尚有一丝血色的脸,此时却比纸还要苍白上许多。连将唇染红的那一抹红也没有了,上下唇就那么碰在一起,狭出一条缝隙以支撑轻浅的呼吸,皱着一层白得可怖的皮。
云落一侧的手臂垂落在床边,腕部还在向外汩汩地冒着血,洇透素色的床单,实在太过刺眼。
云落嘴里所说“摘不下来”的通讯器,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之前佩戴的位置暴露在空气里,一片血肉模糊,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丝丝缕缕的神经末梢,隐隐泛着绿光。
生死、鲜血、尸体、腐肉,弥隅在f区见识过太多。原以为经历过更残忍的画面,早该失去了对痛觉的想象。
直到他亲眼目睹云落的伤。
胳膊上凭空陷下去了一块,整齐的切口、已经失去了活性而蜷缩在一起的末梢神经,却一个比一个更清晰。残肉浸泡在血里,甚至还在随着云落轻微的呼吸跳动。
只要被提起就是万千荣耀加身的云落,此时却像块一碰就要碎的玻璃。
【作者有话说】
弥隅:我lp看起来很硬,其实是易碎的玻璃制品。
云落:钢化的,用不着你担心。
小云要开始渡劫了,是真的美强惨!亲妈不是说说而已!
“我在。”
弥隅的脑袋里像生出了千般乱缠的藤,弯弯绕绕地攀附在几乎已经锈死的齿轮上,一时间乱上加乱。
云落那样安静地躺在他面前,呼吸依旧平稳,却仿佛已经死去,面色苍白得可怕。
他的生命在那一瞬间被量化,弥隅几乎肉眼可见。通讯器上的时间每跳动一秒,那近乎脆弱的生命力就减少一分。
云落大概是被强制解除了与陆安歌之间存在的连接。
弥隅在曾经的听闻中抽丝剥茧,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