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还是那副没有神色的样子,说好的。
兰姨很担心他,你有什么事你要讲的呀,一直不讲,又不写在脸上。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一场预告了很久、注定会发生的道别提前了而已。
方随宁那天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商明宝接了一通急电后,就一直在发抖。没有过多久,商家的车子来了,将她提前接走。
这之后的事他们不得而知。
她是在最近的民用机场乘上直升机径直回香港的。爷爷病危,她比她大哥幸运,见到了最后一面。
商伯英牵着这个最小的孙女的手,微笑着祝她那场在成年后就将到来的手术顺利,说这个世界很有意思,爷爷用九十二年帮你确认过了,你去吧。
他后来是在新闻和热搜上看到她爷爷去世的消息的,铺天盖地,容不得人不知道。即使是与网络隔绝的人,也能在各个新闻频道的播报中看见,在股价的动荡中看见。
葬礼庄严肃穆,片段放送在晚间新闻,那天在医院见过的、曾给他递过一张名片的男人在灵前持遗像。
向联乔前去吊唁,但不曾出现在这缓慢沉痛的镜头中。
向斐然从一场葬礼知道了她的出身显赫,远超常人想象之外。
再想起她一百万的谢礼时,他虽然已经知道那不舍得令他一笔勾销的东西是什么,答案却已不必再告诉她了。
这确实是她的“礼轻情意重”,她没想过用这些一笔勾销什么,是他承受不起——即使这已经是她最小的回馈。
他没有她的微信。
拿起手机的频率变得前所未有的高,怀疑会在通讯录那一栏看到一颗红点,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开学后,坏习惯积重难返。师兄姐说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灵魂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的tryon教授那里,才会频繁看手机。
他笑笑。香江不比太平洋,可是他的香江,好像越不过了。
offer、签证、机票,一切妥当后,他去了一次香港。
小时候经常去的城市,在世界级的步道上被谈说月牵着徒步,一边看花看草,听红花羊蹄甲的故事。这次再去,却有不同感觉了,城市的喧闹,山海的气息,坚尼地的日落,西九龙的蓝。
在前往太平山顶的缆车上,听到几个中学生绘声绘色讲豪门八卦,云谁谁住在浅水湾,谁谁住的是深水湾,又是谁在太平山置地。
中学生的故事汇中,这一切是如此精彩而浮华,有着普通人踮脚也望不到头的一份向往。
下辈子吧。他们嬉笑着说。
这浮华之中,有他曾经熟悉的一个名字。
下辈子吧。
太平山顶的风拂过了他的烟星,拂过了他在这里模糊想起的十五天的夏天。
方随宁起先偶尔会说一说她在香港的近况,后来渐少了。她不用微信,没有几个人需要她登陆微信去联络。
人和人的缘份可以断得很快,尤其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前途。
那天他问起手术,方随宁像回忆上世纪的人一般,哦,商明宝啊,我不知道哎。咦,她没加你微信?
她问她要过他的微信号,为什么没加?
也许那个夏天一连串兵荒马乱的事情太多,也许溺爱她的爷爷去世她很长时间没有振作,也许是酒肉朋友带她流连在一场又一场夜场中。
喂,babe,喝一小口啦,度数很低的,会出事才怪。
蠢蠢欲动时,眼前总会掠过他那双淡漠认真的眼。她没有喝。
又也许,还有最直接本质的原因。
她只是没那么喜欢他。
家世悬殊,她明白。为什么在仅仅只是“喜欢”时,就想到这一点,她不明白。
顶级的财富从不会向下流通,利益和阵线的巩固只会在一次次门当户对强强结合的联姻中。她是商明宝,虽然是商家最天真最小的女儿,但从来都冷静地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为什么在仅仅只是觉得自己“喜欢”他时,就想到了这遥远的一点,她还不明白。
何况他有别的喜欢的人。
追逐一个不可能的人,不是她体味人生的方式。
难过是真,不舍是真,流过的眼泪是真,心跳的失速是真,什么都是真的。
可是真的,并不代表永恒。
在终于敲定了做消融手术的日期后,她的焦虑和害怕抵达到了顶端,不顾一切地寻找着所有能让她汲取到勇气的人和事。
有一个明星如此励志,给了她前行的勇气。她追他的行程,追星多年拥有了第一个所谓的“本命”。后来,那个明星联系她,追求她。
分不清是否是真正的喜欢,只能从那些似曾相熟的心跳和局促中确认自己的心意。
很像啊,跟斐然哥哥相处时的感觉很像。
她左手握着右手,感受着里面的脉跳。
大约是一年多,抑或者是两年后,那一天,方随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