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故事里的施暴者,所有苦难的源头却沉默着,长久的沉默着。
没人知道江枝此刻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她对这个故事的评价。
在江宜说出那句你走吧以后,江枝没有动。
她垂在两侧的手攥紧又松开, 没人在意她此刻的内心挣扎。
病房的门是实木的,中间留了磨砂的观测玻璃,走廊上的冷调灯透过窗洒进来, 和室内的暖光灯交织在一起。
江枝坐在两束光源的中央,沉默良久, 攥紧又松开的拳头最终摊开了。
她推开门,转着轮椅走了出去。
门没有关, 已经被清理走了所有病人的楼道此刻空寂的有些吓人。
只有轮椅滑过地板发出的滚轮声。
宋卿看着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江枝走远,直到窄小的门框留出的可视范围内只剩下洒在白色瓷砖上的冷光。
室内室外都安静了,世界仿佛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
江宜靠在软枕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郁结于心十年之久的噩梦在此刻一点一点随着这声长叹离开她的身体。
揭开伤口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可唯有剥出腐肉里的脓血,伤口才会愈合。
宋卿站起来将门给关上,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室内室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她转过身看见倚靠在软枕上的江宜正茫然地望着前方,表情不悲不喜,似乎陷入一种失神恍惚的状态。
看着这样的江宜,宋卿隻觉得心疼。
她不知道江宜是如何一个人捱过那个夜晚的。
如果时间能重置,如果记忆能回溯,宋卿真的很想去救一救那个腐烂在争吵声里的少女。
她一定会拚尽全力将她从泥潭里拎出来。
病房内很安静,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江宜第一次知道自己离开后的事情,她最初被送到的国家的确是伦敦,但江宜自己跑掉了。
她不喜欢江枝安排的学校,也不喜欢被拘束的人生。
十七岁的少女茫然地游走在落雨的伦敦街道。
雨丝落进衣服里,所有的冰冷都被锁在布料里,透过皮肤渗如骨髓。
她是一缕无家可归的幽魂,是被清理车遗落在街尾的垃圾。
江宜不知道的是,在她麻木行走的那个下午,宋卿被推进了抢救室。
二人最美好的年华。
一个腐烂在落雨的异乡街头,一个枯萎在充斥着消毒液的病房。
宋卿轻轻在江宜的床畔坐下,温软的手搭上了江宜早已经冰冷的指尖。
冷意惊得宋卿颤了下,她没有犹豫地将那双冰冷的手握紧。
同自己不算热的掌心捂着那冰凉的指尖。
江宜将最后一声长叹结束,转过眼睛看着宋卿。
她无法想象宋卿的怎么度过的那天下午,一个人在昏暗的教室里抱着自己留下的外套痛哭。
江宜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带走,她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
宋卿为她接的那杯热水最后凉在了床头柜上,水被岁月蒸发,空掉的杯子里早已经落满了灰尘。
一切被强行按下暂停键,所有的东西都还维持着江宜最后走时的模样。
可那间房间门,再也没被打开过。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十年的家,宋卿也没再回去过。
“姐姐困不困?”江宜看着宋卿苍白疲倦的脸色,有些许心疼。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可以,江宜会选择独自保守这个秘密一直致死。
如果不是莫淮水传给自己的那封匿名病例。
那么此刻,江宜还会在她国外的研究室里做项目,宋卿也会日复一日的学校,回家两点一线。
直到生命的长烛燃尽,所有的事情随着死亡终结。
但现在两条被强行拆开的交叉线,十年之后再次交融。
“有一点。”宋卿看着同样虚弱的江宜,刚刚讲话太多耗费了彼此太多的精力。
精神上的高压让她们无暇再顾忌身体上的痛楚。
所有横在彼此间的秘密被揭开,失去这道阻隔,二人站在对岸彼此相望。
没人再出声打破这份宁静,生怕惊扰了梦境,眼前人就会消失。
“要不要睡一会儿?”江宜将自己的病床让出一半,留给了宋卿。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窃窃,落在玻璃窗上。
宋卿没有推拒,她小心地靠着江宜躺下,避开了江宜额头的伤口和自己左手的滞留针,没有吃的药还贴着口袋,随着宋卿躺下的动作被挤压在柔软温暖的棉被里。
上一次这样共同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