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太爱一个人,比起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更愿意看她去走更远的路。
如果要怪,只能怪她和苗烟相遇的太早了。
那时候苗烟还不具备成熟的翅羽,而她也还不具备强大的庇护的能力。
因此只能分开。
可章寻宁舍不下,所以五年里她反覆做着那一个梦境——向如珊狰狞的面孔,寂静的无尽的长廊,助理无心的提醒。
还有那一页洁白的花叶,翻过来就是祖母充满诅咒的遗言。
她不知道雏鸟是否会遗忘曾经是家的那一片港湾,但她不想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所以即便反覆做这样的噩梦,即便反覆回到当初痛苦的情绪之中。
即便很煎熬,她也觉得比遗忘要来得好。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在噩梦里重回当年。
那个许久没有再做的噩梦,在昨夜那样筋疲力尽之后再度重演。
她梦到和向如珊在办公室时里的对话,梦到一推门就意识到苗烟曾来过的事实,然后又反覆梦到苗烟和机场与她离别的时候。
苗烟说她会如她所愿,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青涩却又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成了章寻宁五年里最不敢想起的画面。
却又频频的梦到。
关于回忆的梦总是越做越急促,就好像那时机场广播的寻人女声一样,每一分每一秒还是照常的走着,却因情绪的紧张惊惶而在感官里被无限的加了速。
梦境里的画面一幕又一幕翻飞着,急促得让人心慌,如同有怪物在身后追赶,这样的梦做得又困又累,沉重而压抑。
潜意识鼓动之下,章寻宁尽力挣脱了这好似没有尽头的梦。
乍一醒来,满身均是疲惫。
章寻宁惦念着要和苗烟讲话,顾不得往常那些古板冗杂的习惯,将衣服一披,便要拖着倦怠酸痛的身躯找人。
昨晚走廊里苗烟所说的那些质问的话,像一支又一支尖利的箭,箭箭射穿她内心本来早就被苗烟耗尽的防御城墙。
使她变得苍白、无力。
一夜过去,那受到质问后变得空白的脑袋终于回过神来,也终于有空闲的口舌可以将内心的话说出来,她很想快些见到苗烟。
她想快点见到她,告诉她,回答她,五年前无法强硬的克制是因为她原本就和她是一样的心意,她离开后其实自己每天都在想她,不敢去见面其实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
因为想越线的是自己,想把这段关系变得危险的是自己。
她想告诉苗烟,自己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心中装满恐惧和未知。
从始至终,即便自己再如何努力的想装作平静、想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象来让自己平复那不该有的心意,却始终无法做到。
思念在这五年里隻增不减,如在发酵。
所以就算苗烟不会再主动回来,她到最后也一样心意难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为她们的关系是——从那个暴雨夜见面后,就已因命运而被注定这一生都无法再分离的,如同血肉生长在一起的关系。
酒店房间宽敞,中间做了一整面屏风作为遮挡。章寻宁从后面绕到前面,目光下意识搜索着记挂着的那个人,然而却意外看到茶几上立着一个极为突兀的玻璃花瓶。
一支被人摘去全部花叶的百合花枝,孤零零的插在里面。
一张祝贺语标签躺在茶几上,上面是花店店员隽秀工整的字迹——那支未送出的花,我在此刻重新送给你。
视线方一触及到,大脑其实是先困惑了一会儿的。
片刻过后那个噩梦与五年前的一切飞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苗烟在五年前也曾送给她一支百合花,那掉落的花瓣色泽饱满、洁白无瑕。再去看眼前凋零的景象,章寻宁怎么可能会不懂。
章寻宁隻觉得血液上涌,心跳也快了。
她三步并两步回了床边,拿了电话,急匆匆拨给苗烟。
忙音阵阵,无人接听。
和之前一样打不通的电话,一晌贪欢后,一切又仿佛回到了起始点。
温存和拥吻仿佛只是短暂的、难以捕捉的幻象。
素来爱干净整洁的人顾不得那么多,昨夜揉搓至褶皱的旗袍就这样穿在身上,随意掸了几下,便步履如风的离开了这家酒店。
边走着,她边打着电话,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章寻宁没有放弃,依旧固执地拨出、然后被拒接。
苗烟现在准备在做什么,章寻宁其实心下有了大概的隐约的想法。宣告离别的晚宴结束,也预告着她即将离开青山市。
可是该要去哪里找她?
如今的苗烟只要不想说,章寻宁漫天也找不到关于她的讯息。
不知多少个电话都显示出红色标识,那始终坚定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