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大业对自己的目标没有任何补益。
以“男子”的身份做这个官,太没意思,别人的一切言论都像在提醒她,你的生活是偷来的。今天,这个太子、这个生了孩子的宫人提醒她,他们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一直忍着、陪着他们,不是个事儿,熬,是熬不到头的。只能把自己的油熬出来点了,自己变成油渣。
祝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澄清天下她要,堂堂正正在生活她更要!她祝缨种下了麦子,种庄稼的人想吃一碗饭,不叫偷!更不是谁的施舍!
总有一天,她要告诉所有人,对,我是个女人。
不但自己要堂堂正正的,还要花姐、要小江,要她们也能昂首挺胸,不被攻讦。
如果谁要攻讦,让他们来说自己好了!
“该回了,”祝缨说,“回家吃饭。”
她坐主桌。
设计
今时今日,祝缨与陈萌都不必再为“犯夜禁”而发愁了,陈萌不必说,到了祝缨这个位置,也有了夜间行路的特许——京城多权贵,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特许。
陈萌临了还去了祝缨家蹭了一餐饭,他觉得祝缨的情绪有些低落,想陪“好友”吃个饭开解一下。
两人回到祝府,里面已经飘出了饭菜香,此时两人方觉得有些饿了,不由相视一笑。
陈萌揉揉鼻子:“两餐作一餐,我可要多吃些。”
祝缨大方地道:“我这里别的没有,饭是管饱的。”
陈萌道:“你也该吃得精细些了,年纪一年大似一年,该开始养生啦!咱们都是要做祖父的年纪了,不能还当自己是少年了。”
说着,又不无嫉妒地看了祝缨一眼,可恶!看着还很年轻!
祝缨道:“我吃得挺不错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陈萌依然秉承着圣人之训。
祝缨却觉得自己家这饭配自己挺够的了,精米、细面,有鱼有肉,有果蔬,还有菜,李大娘的厨艺也不赖。
她一向不爱在这些细节上与人争执,便笑笑:“今晚凭你怎么挑剔,也就跟我吃的一样。”
陈萌也笑着摇头:“吃什么不打紧,同谁一起吃才重要。晌午我还真怕就在严家吃了饭了。”
两人的对话被府中人都听到了耳中,项乐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却是我的疏忽了!到大人身边时是为的侍奉大人,如何大人与我官职之后,我竟敢不再关切?明天就让铺子里的人在京城找好厨娘。
祝缨家摆上了饭,宾主坐定。苏喆等人都作陪吃饭。
祝缨环视厅堂,觉得自己的人手还是不足,苏喆、林风已经有了些成人的模样,还有不在府里的赵苏等人,但是仍嫌势力太弱。
她离梧州、离别业又太远,离家时间太长了!久不回还,她不免有些担心,担心别业里的人心。秋季将至,今年秋冬也该将京中的随从与别业的随从再做一次调换,让他们继续轮替。还要再给家里写信,安排一些事务……
随从们端上今晚的饭菜,祝缨收敛了心神。
陈萌吃的时候却又不挑剔,他确实饿着了,也不喝酒,先吃了半碗饭,才慢下筷子来:“东宫那里,你预备怎么与他说?”
“先缓两天吧,总要有个由头。他出宫没什么,我户部这许多事,总要有个安排。”
太子还在户部后面?陈萌笑着摇头:“你这……罢了,明天我要同他谈一谈。”
陈萌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今天这事办得很糟糕!我有劝谏之责,你来不?”
“不了,咱俩岔开吧。”
“行。哎,陛下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祝缨道:“真要好了,就不至于五日一朝了。”
“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又是天下大事都系在一个平庸之辈身上,祝缨道:“他比之前清醒了不少。至少,没重用卫王。要是哪一天,他突然把禁军交给卫王或者齐王,咱们再着急也不迟。卫王前阵子可是向陛下进言,要重用宗室子弟,听那意思目的还是他自己。”
陈萌顿觉食难下咽:“呵呵。聪明反被聪明误,谁在这个时候把身家性命交给兄弟啊?我只担心齐王,他可别行差踏错啊!”
“盯着点儿呗。”
“嗯。”
两人又交换了一些讯息,陈萌渐渐又有了胃口,吃完最后一道汤,摩着肚子说:“我该回去啦。”
祝缨把他送出府,陈萌出门还在劝祝缨:“你这家里,夫人不要,伺候起居的贴心人总要有一二吧?还有,你这一片家业,以后交给谁?该养育子嗣啦。”
祝缨道:“没吃酒,怎么说起醉话来了?”
“别人不敢同你讲,只有我厚着脸皮啦,你就当我醉了,酒后吐真言,行不行?”
“行。慢走。”
陈萌哑然。
…………
夫人子嗣,过耳秋风。祝缨并不在乎,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