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是有些肚饿了,这两年每到此时必要加一餐的。他说:“摆吧。”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列宫人提着食盒进来,在一旁的桌上一样一样地摆上了。宫女为他布菜,纤白的手在面前一来一往,白玉雕就一般。
歧阳王很快用完加餐,一个内侍上前跪下捧上了水盆。歧阳王洗了手,漱完口见宫女仍在收拾碗碟。
歧阳王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双柔荑。
内侍、宫女们头也不抬,轻而迅捷地将整张食案抬走,留二人侍奉,其余人将门也掩上了。
烛光摇曳。
……——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会很忙。
譬如,段婴与鲁王。
段婴已知群殴之事,连夜赶到了鲁王府。
鲁王正在发脾气,一脚踢翻了一座灯座,屋子里的灯光暗了一点,内侍们赶紧又点了蜡烛过来。
看到段婴,鲁王没好气地说:“看我笑话来的?”他又摔了个盘子便收手了。
内侍们心头一松,段婴一来,鲁王的脾气就会好一些。
段婴将鲁王面上打量了一下,道:“殿下受苦了。”
“还不是那个……”鲁王大口喘着粗气,将剩下的半句用口型骂完。
段婴道:“殿下在宫中又经历了什么事吗?可以对我说一说吗?”
鲁王点点头,将经历一一道来,虽不能完全复述,又杂了些个人情感,大致事件还是说出来了。
段婴低声道:“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
“忍?”鲁王怪叫道,“我用忍谁?我能憋死一个太子,就能憋死第二个!”
“可惜圣体不豫。”段婴轻声说。
鲁王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段婴道:“殿下,您明天该给陛下和太子都上书谢罪。”
“什么?”
“殿下想想陛下向来行事的习惯。您处弱势,陛下就偏爱您,太子要是被排斥得狠了,陛下反而会维护太子。是也不是?今天歧阳王也挨了两下?”
“呸!那个小狐狸,就会装!”
“所以……请罪。告诉陛下,您害怕了,让所有人知道,您怕太子的报复!而您,只是性情耿直,心直口快,从来不会存心对哥哥不敬。您对东宫做什么了吗?没动手,对吧?求太子大度。”他把地“报复”二字咬得特别的重。
鲁王沉着脸说:“阿爹已叫我写个悔过书给他了。”
“给谁?”
“当然是阿爹!”
段婴道:“两份都要写。”
鲁王翻了个白眼。
段婴摸出来两个本子:“我已经写好了。”
鲁王不那么生气了:“行,那就这样办吧。”
神棍
祝缨早早地到了皇城,今天情况稍有不同。
因为一场群架,朝上少了不少的大臣,骆晟也是其中之一,他不是免职,乃是得了病假,让他回家好好休养。骆晟也确实需要这份假,他不算“重伤”,却也行动不便,医官看完了回家之后公主们又给他寻了御医来诊治,在公主们的关切之下,御医不得不说需要休上个把月。
然后是沈瑛,他伤得没有骆晟重,但是伤得不巧,脸上挂了彩,出门也不雅相。医官给他开了个七天养伤。
如今鸿胪寺里就剩祝缨一个主事的人了,她不得不早点到场。
此事也与现在的朝会有关,原本朝会已经取消得差不多了,祝缨今天根本不用参加早朝。但是骆晟不在,如果有关鸿胪寺的事情,得有个人去汇报。她品级不够,也不好自觉地直接替补去御前。只能早点到了,等着看情况。朝会可以不叫上她,但是叫她的时候如果她不在,一准会有麻烦。
祝缨眼看丞相与尚书等人往大殿走,才急步到鸿胪寺去。
昨天发生了那么一件热闹事,许多人今天都早早地赶到皇城听风,谁也不敢怠慢了,鸿胪寺除了骆晟与沈瑛,人竟都齐了。
彼此看了都是一笑,祝缨道:“好了,既然都到了,那就开始吧。哎,都吃了吗?”
鸿胪寺有自己的伙食,一般不管早餐,祝缨来了就给改了。由于骆、沈、祝三人都是在家吃完了好上朝,阮、王二位自家有更好吃的,一直都是小官小吏们的福利。
吏目们笑道:“这就去做来。”
祝缨道:“那行。对了,老王,有件事儿。”
王丞忙问:“大人有何吩咐?”
祝缨道:“咱们的笏板搁哪儿了?”
既然有祝缨,鸿胪寺自然缺不了各种方便自己人的东西,备用的笏板也是其中之一。小官儿平常不上朝,偶尔要用的时候可能会找不到,鸿胪寺里就配了一些。材质并不名贵,以竹木为主,凑数用的。
王丞道:“还在库里呢。”
管库的吏目凑上来:“大人要笏板么?小人去取来。”
“我自己去,多余的笏囊还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