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奇道:“为何?”
上司道:“府里的秋粮还没齐。诶,你今年来早了呀。”
祝缨也不辩解,道:“正好想见识一下府城的繁华呢。”
上司道:“福禄县的会馆办得不错。五、六月里竟还有鲜橘。”
祝缨道:“都是去年摘的,今年新鲜的还没下来。等下来时,请您尝尝。我出了百贯赏悬,求好苗好种好果农,要甘甜的、不必冬季上市,春季要是能结果就更好了。”
上司道:“你倒还真舍得!”
祝缨道:“种出来了我还能尝鲜呢,何乐不为?”
两人闲话了一阵儿,上司看着一点也不像个病人,祝缨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您精神不错,是有什么喜事么?”
上司清了清嗓子,想笑,又忍住了,低声道:“你要知道轻重。我知道,你在朝廷里有人,可是呢……万一鲁大人就是升到京城去,你开罪他就是自讨苦吃啦。你已令他十分头痛了,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他罚了你再走,留你在这儿丢脸岂不尴尬?”
祝缨道:“听您话里的意思,他老人家要高升了?”
上司有点后悔让她知道了,怕她动什么心思节外生枝,道:“莫要画蛇添足!他任满了要离开这里罢了。”
祝缨道:“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来的本事左右刺史的任免?”
上司一想,也是,到了鲁刺史这个品级的官员的升迁调动,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而有什么意外的。
他说:“总之,咱们将粮交上,他押粮进京。到了年终,新刺史赴任了,就听新刺史的。新刺史不来,就由别驾或长史上京奏计。都与咱们不相干了。”
祝缨道:“大人的消息准么?”
上司道:“你且看就是了。怎么,不相信?”
祝缨道:“怎么会呢?只是想,又要奉承新上官了。”
“你还会怕上官?”
祝缨道:“怕是怕的,也是想讨好的,不过有时候太吃力了实在干不来就放弃了。”
上司咳嗽了好几声,心道:你就胡说八道吧!
……——
祝缨从上司这里得了个消息,心情不好也不坏,她依旧是请了赵振、甄琦吃饭,赵振还是到了,甄琦还是没来。她也还是准备两份礼物让赵振领回去,赵振也有经验了,也带了回去。礼物,甄琦还是会收的,不过赵振一整年好像都没有看到甄琦用。
这样的小事,赵振就给瞒了,免得祝缨闹心。
祝缨又在府城转了一圈儿,看福禄县的同乡会馆比去年热闹了不少,她走过去,又被一些人围观。冷不丁的,脑后一阵风响,她往左一闪,一件荷包擦过她的袖侧落到了前面的地上。不远处几声女子的笑声。
祝缨:……
同乡会馆里的人忙迎了出来,又说外面:“别闹。”
人们都嘻嘻哈哈地,也有人说:“好灵!怪道能缉凶哩!”
祝缨进了会馆里坐下,道:“挺热闹啊。”
今年在这会馆里坐镇的是本县张翁的幼弟,他笑道:“都是托大人的福。大人近来在府城名头响得很哩!带着我们这里来看的人都多了。”
“嗯?”
原来,府城的百姓也喜欢听个痛快的故事,事情传到了他们这里又走了个样儿,竟然说她能通鬼神,半夜里梦到了冤魂引路。
祝缨一笑而过。
又过了几天,才与上司一同往州城去,这一路仍与之前一样的顺利。整个南府的粮都顺利地缴入了库里,她们拿到了收据的条子,接下来也该去拜见一下鲁刺史了。
不是六月和十二月,同时到刺史府的官员没那么齐,祝缨随着上司等去拜见了鲁刺史。鲁刺史出奇地和气,对祝缨说话时竟带了一些真诚:“凡有能为者无不有脾气,不过有的人脾气外露,有的人脾气不显。年轻人不知道,老人也年轻过,你们的心情,我们都经历过。”
祝缨认认真真地听了,道:“想来大人年轻时必是意气风发之人。”
鲁刺史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成就未必就比我差了。后生可畏呀!”
听的人都惊了,鲁刺史晾着祝县令快三年了,一向不对付,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只有祝缨和上司知道,鲁刺史是快要离开了。
她还是装成不知道,于平静之中稍稍让鲁刺史看出一点点的惊讶,鲁刺史点了点头。鲁刺史算着自己的任期也知道差不多该动一动了,只是怎么动、接任的是谁他的消息也不很准确,于是也不对这些与他关系没那么紧密的人讲,言语间带一点安抚而已。
对他的“自己人”鲁刺史当然有私下的安排,这也不必去宣扬。
一行人出了刺史府,王县令道:“鲁大人这是怎么了?”
上司咳嗽一声,道:“上峰的事儿,不要乱猜!”
王县令就真的不猜了,他转个身边走边同祝缨说话,缠着问麦种的事儿。祝缨道:“我来之前已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