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问道:“小娘子呢?她记得吗?”
王翁一家哭得更凶了,祝缨道:“请来一见吧。小江。”
小江点点头,往前站了半步,预备着安抚。王翁的妻子去了一阵儿,回来说:“冤孽,不肯出屋子。”
祝缨带上画像,与众人一道去了后面。王小娘子的住处在很里面,院门很小。进去之后里面倒还精致。王翁推开了门,王翁的妻子道:“八娘。”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王翁的妻子又叫一声,声音有点变,慌张地走了进去,又出来说:“在里间。”
男人寻常不好进闺房,祝缨道:“我们就在门外。”
王小娘子被母亲和丫环架了出来,她十七、六的样子,白净瘦弱,头上一点饰物也没戴,穿一身白衣,脸上神情十分的惊恐。祝缨让小江上前跟她说话,她一句也不答应,王翁道:“问你话呢,说完了你就能休息了。”
王小娘子听到父亲的声音也是一颤,往母亲怀里偎去。祝缨道:“小江,你同她进去慢慢讲,这个拿去。”
她将画像给了小江,小江拿了过去,王小娘子看了祝缨一眼,又往里更缩了一点,小江低声道:“你只认一眼,是不是这个人。”
王小娘子看一眼,尖叫一声,王家人变得不安起来。祝缨道:“小江,出来吧。”小江只得走了出来,说:“像是认出来了,又或许是看着男人就害怕。不好说。”
祝缨对王翁道:“这里从案发后有多少人来过?”
王翁道:“只有自家人、几个丫环。”
“哪几个自家人?哪几个丫环?没有你不知道的人来过吗?”
王翁断然道:“没有!”
祝缨道:“事情要快!打起火把,连夜找,找着了就去缉凶。居然敢殴伤百姓!真是可恶!”
王翁大喜:“大人?”
祝缨道:“令嫒难道不是受伤了?贼人不是以肢体毁伤他人?”
王翁的妻子安抚完女儿出来,听了这句话,由哭诉的哭变了个哭的调子,道:“大人,大恩大德。”
祝缨摆了摆手,道:“打起灯笼火把,咱们找贼人!”
王翁道:“大人,此贼脸上并无表记,要如何找呢?”
祝缨道:“我不看他的脸,他在我这儿可没面子。”
进来的都是王家自己人与祝缨、小江,王翁亲自点了火把,祝缨接过一枝,慢慢地寻找,果然与之前娄七的足印吻合,这货还会翻墙!
娄七虽然换了鞋却不能换脚,祝缨仍是找到了他的踪迹,又问王娘子:“丢了什么样的首饰?丢钱没有?丢了衣裳吗?开个单子过来。”然后又问了娄七犯案的时间,竟是在昨天!
祝缨道:“那就走不太远,今晚先休息,明天一早就找她去。”
王翁道:“好!”声音略大了些,屋子里起了响动,接着是水声。王娘子道:“我去看看。”
祝缨道:“创口清洗之后上药裹伤即可,反复清洗反而伤身。”
王娘子哽咽道:“是。”
…………——
当晚,王翁摆出大宴招待祝缨一行,祝缨道:“有饭有肉就很好了,不要费这个功夫,你的钱不可贵,农忙时功夫可贵。也不要浪费这个时间,吃完咱们就睡了。”
王翁道:“是。”
赵苏和顾同心里都有点猜想,吃完了饭,两人也挤到祝缨面前表示要问个晚安,号称“晨昏定省”。
祝缨道:“是娄七。他殴伤了王家小娘子。”
顾同的声音里有了点怀疑的味道:“殴伤?”跑人后院里就为打个小姑娘?谁信啊?那是悍匪,要是杀了王小娘子他就信。
祝缨看了他一眼,顾同低下了头。
“以肢体毁伤人本就是殴伤。受了殴打的已经够难的了,何必呢?”
“那就能判个死刑了,毁人清白,坏人贞洁,死不足惜。”顾同近来研究律法,流放犯逃跑又□□妇女,加刑给他判个死刑完全没问题。
祝缨道:“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诶?”
祝缨道:“凡有威权者莫不如此。有这样的效用,为什么不做点人事?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说她失贞整个福禄县都会盯着女人的□□,只要我不当一回事儿,整个福禄县就能宽容些。做大事的人,眼睛就该看点儿该看的。
有人受害就该去惩罚凶手而不是审判苦主。娄七本来就是要死的,王氏还有很长的岁月要活,何必先逼她承认屈辱,再逼她承认不洁?为个没那么重要的事,将人逼入绝境,就是与□□犯合谋害死人命。这件事先这样吧。”
小江轻声说:“都是命。”
祝缨道:“她的命,在我这儿改了。就看她照不照我改的走了。”
“咦?”
祝缨道:“我判得了命案当然也判得了命,没什么是不能改的。”
杀生
赵苏和顾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