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写清楚呀,白叫我猜。”
王云鹤道:“你是缺个师傅呀。无妨,可以来问我。”
祝缨赶紧起身一礼:“不敢过于打搅,您得闲给指点一两句就成。”
京兆府的晚饭这时也开了,三人就边吃边聊,王云鹤说的高兴让人上酒,祝缨也不推辞。三人一处,又说“枯酒无趣”,祝缨还不大懂什么射覆之类,她就会掷色子投壶划拳,这个她不太好在这个时候提。
王云鹤说:“那就背书玩吧。”他指定了几本祝缨也背过的书,三个人玩接句,你说上句我说下句,接不上的罚酒。
三人谁接不上呢?这也太无趣了!
王云鹤又随手拿了份新买的文集,说:“有了,就这个,新买的,没读过。”找了个小厮,让他从一数到一百,看谁背得多。背得少的要罚酒。先是从开头开始背,然后是随手翻开一页,再开下一局。三人互有胜负,祝缨理所当然地喝了酒。
喝了三盅之后,不出意外地她又说了点醉话。面前这两位的小话不好讲,祝缨就开始板板正正地坐好,说起京兆衙门里的一些事。
从桌子上的饭说起,说:“今天吃得好了,上回我来这办案,府里开始给我包的饭只有白饭和咸菜。一定是因为看我不顺眼。”
王云鹤和冼敬头一回见她这样,都啧啧称奇。冼敬问道:“为什么呢?”
“他们觉得我是叛徒。大理寺却来抢京兆府的案子。”
王云鹤问道:“还有呢?”
那就多了!什么上次办周游案,京兆府里的人看她不顺眼啦。什么办案的时候李班头想着急找证据爬房顶上掉下来啦。什么杨仵作和田仵作互相别着劲儿,其实他俩都悄悄验了女尸,还说女尸不能让男人看啦……然后又说,王大人其实挺会经营了,因为伙食不错。大理寺的伙食也不错,郑大理估计也贴了不少钱。
“只会说王大人清如水的都是傻子!王大人挺会赚钱的,不但会赚钱,还会看账呢。不过王大人过得也不算很痛快,因为总有傻子扯后腿。”
又说刚才数数的小厮一定偷掐了新开的花,手上还有痕迹呢!小厮一跳:“你别胡说,诬赖好人!”
祝缨道:“你才胡说!我不带看错的!”
两人吵了起来。祝缨连小厮衣服破了没有补,要不是讨人厌,要不就是正穷着,一定有用项了都猜了出来。给小厮说得要哭了。
王、冼二人哭笑不得,忙叫人:“这是什么酒品?快给他送回家去吧。”
张班头接了这个外差,就要拉祝缨。祝缨行动间却一点也不像个喝醉了的人,她还能打招呼呢,说:“我没事儿的。舅舅。”
张班头腿一软,给她跪了,忙向王云鹤解释:“小人与小祝大人的母亲同姓,小祝大人开玩笑的。”
“不是玩笑,我娘叫你大兄弟呢!”
张班头只恨不敢堵她的嘴!
王云鹤道:“你跟着他,看他到家。”
祝缨还不忘拿了书单,又跟冼敬说:“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顺便拿回我的笔记。”
冼敬咧嘴笑了:“你还没忘这个呀?”
“不是你说的吗?”
“对对,今晚我住在老师家,明天不带走,你过来取就是了。”
“好。”祝缨点点头,又对王云鹤道,“大人,我再不回家,您就又得给我写条子了。”
王云鹤也觉得她有趣,说:“那你回家吧。”吩咐厨下给她装了一食盒的美食,让张班头拎着给她送回家。
祝缨道谢、离开,回家。跟没喝醉一样。
王云鹤目送她离开,问小厮:“她说的可是实情?”
小厮一跪,哭道:“是小人母亲生病了……”
王云鹤点点头,给了他些钱,叫他给母亲找个好大夫,一次把病看好了,省得拖拖拉拉白浪费钱。又让小厮别在眼前哭了,赶紧回家去吧,换了个小厮来伺候吃饭,他就与冼敬师生二人又边饮边聊,只觉得有趣。
冼敬笑道:“怪不得老师喜欢他,是有趣。”
王云鹤道:“是因为他有心。”
冼敬道:“可惜学业耽误了。”
王云鹤道:“然而实干。你要只看一个人是不是进士出身,就会错失很多人。到了地方上要留意……”
师生又聊到很晚。
…………
那一边,张班头提着个食盒跟着祝缨回家,这个醉鬼三杯酒就胡说八道,只要人不招她,她也不说话,走路走得跟好人一样,她还认得路!回家还能正常敲门!说话都不带大舌头的!
家里,张仙姑一拉门,跟祝缨正常地招呼,祝缨还告诉她:“舅舅跟来了。”
张仙姑刚要问哪来的舅舅?一看张班头,开口就是:“哎哟,大兄弟啊!”
张班头脸绿了:“别!大娘子,可不敢这么开玩笑了!今天……哎哟,今天小祝大人在王大人面前喝醉了,他……他当面这么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