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镜点了点头,柔声道:“你本就是自由的,谁也不能左右你的人生。”
朗思语看着李观镜,沉静地笑了笑,道:“阿镜哥哥,原来是你呀。”
李观镜怕她失望,解释道:“元也出城去保护他,我已经派人给他们送信了,相信很快就会过来。”
“好……”朗思语目光迷蒙,眼中泛起水意,“多谢阿镜哥哥。”
李观镜将被子往上拉了点,温声道:“他们要进城,怎么也得天亮了,你再睡会儿。”
朗思语“嗯”了一声,乖巧地合上眼。
过了一会儿,小药童端着热水回来,李观镜便站起身,与方欢一道来到外间。水漏滴答响着,看时辰已经到了过了子时三刻,十分晚了,李观镜道:“今夜多有叨扰,后半夜我来守着,方神医去歇着罢。”
“不打紧,我来照看她。”方欢坐到书案前,提起笔来,犹豫了一瞬,还是道,“方才听朗小娘子的意思,下毒之人竟是她家人么?”
李观镜实话实说:“当年向我下毒就是朗詹一手策划,如今蓝家覆灭,恐怕这世间也就只有他手上还有此药了。”
“朗将军?”方欢惊道,“可他为何要向自己的女儿下毒?”
“我不知道。”亦或者说,李观镜能猜到一点,但全部的真相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想到此处,他问道,“韫书这几日怎么样?”
“很安静。”方欢顿了顿,补充道,“颇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意思。”
“如此运筹帷幄么?”李观镜短促一笑,道,“我去会会她。”
方家在长安的药铺不比钱塘小,药童的房间连在一处,共有十来间,这会儿都没了灯火。李观镜走到最后一间房,取下房门上的锁,独自进到屋里,点燃了火折子。房间实在是小,火折子便足以照亮一切,李观镜寻到灯台,将蜡烛点亮,在此间隙,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他回过头去,发现谢韫书已经坐了起来。
风将烛火吹得颤动不已,李观镜便去关上门,尔后坐到房间另一头,与谢韫书遥遥对视。
谢韫书笑道:“大表哥当真是谦谦君子,对待阶下之囚还讲礼数。”
李观镜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笑意僵住,才开口道:“思语快死了。”
“那是她看不开。”
李观镜反问:“你能看得开么?”
谢韫书躲开李观镜的目光,过了片刻,道:“你说得对,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李观镜淡淡道:“然而她不是因为热毒,是朗詹要杀她。”
谢韫书嗤笑:“不可能,朗将军还想靠思语攀附表哥。”
“李照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她,他对你许过承诺的,而你自己心中不也是如此希望?”李观镜抱臂道。
谢韫书愠怒:“但我没有想让思语死!”
“你也没想让方笙死。”李观镜快速接道,“可是最终,伯仁却因你而死。”
谢韫书一窒,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一直有意去忘记自己与方笙身死的关系,甚至觉得自己设计杀死了尹望泉是为方笙复仇,但李观镜的话却残忍地揭开了真相——当初提出此计是如何志得意满,听闻误杀方笙之后,谢韫书就有多么地追悔莫及。
现在,朗思语也要面对这样的境遇么?谢韫书看向自己的手,心中漫漫想道,难道在不经意间,她再次成为了伤害好友的刽子手?
李观镜看谢韫书神思恍惚,添上最后一把火:“朗詹用了永夜。”
谢韫书愕然,然后令李观镜意外的是,片刻之后,她反倒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如此,我只能到泉下再向她们请罪了。”
“人死灯灭,这世间没有黄泉地狱。”
“那更好,总归都要化作一抔黄土,迟与早并无区别。”
“李照影也会成为黄土,依你的意思,我现在去送他到归处去,岂不是更好?”
“随大表哥的意。”
李观镜气结,拂袖而起,临到开门时,他到底不甘心,沉声道:“谢韫书,当初你来找我说要嫁给柴昕,我并不相信你,可是你说,身为女子不应被拘在后院内宅,你因书文而心胸开阔,因路途美景而心生向往,你想要跳出这般桎梏,做一个不寻常的女子,那时我视你为清风明月,才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甘心自困,浸淫算计,这就是你从书本中学来的道理么?”
“我看书是为了表哥,虽看尽万千美好,但永远不会忘记初衷。”谢韫书坚定道,“也绝不能忘记!”
“是初心不负,还是执迷不悟,你心里自有分辨,但既然你坚持——那便好好看着罢,看看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李观镜说罢,不再停留,离开了房间。
谢韫书知晓的信息并不多,李观镜方才问下来,只能从谢韫书的细微反应推测此事恐怕与李照影有点关系,但至于李照影到底做了什么,却不得而知,甚至谢韫书自己恐怕也不知晓。李观镜走到台阶下,略作思考后,打了个响指,将守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