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启抚上云落的头发,一路落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一如儿时教会他侦查、用枪等一系列技能后,对他优秀的表现给予的鼓励和慰藉。
“走了。”云光启说完,转身向房门走去。
云落盯在他的背影上,嘴唇翕动,想要唤出的那一声“爸”,却始终冲不破压在心口的那一块巨石。
而后门锁落下,病房内重归于一片寂静。
云落从未料想过,多年之后再听到的一声“小落”,竟是云光启叮嘱他,要从f区“活着回来”。
他难以想象向来不屑于从s区人口中说出来的f区,如今又变成了何等凶险的模样。
可那是弥隅的来路。此时他终于等到了再回去的机会,却谁也说不清是归途,还是一条走上就没机会回头的黄泉路。
那些伤亡数字带来的慌张爬上弥隅的脸,明显到再也藏不住。云落没见过弥隅这样无措的时刻,强忍着、硬撑着,白色床单落在他掌心,皱出密密麻麻的纹路。
【作者有话说】
怎么有种嫁女的即视感
归故里
出发那日,颜言拖了许多东西登上飞行舱。云落认出来,大部分都是他秘密实验室里的仪器,守着舱门的两人却视若不见,问也不曾多问上一句。
那是两张熟悉的面孔,在云光启身边已经跟了近二十年,早已是军队里的老兵。
云落在心里盘算起来,他们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或许比自己更长,忠于云上将胜过忠于军队。
一句简单的谢谢滞在喉咙,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飞行器的轰鸣声再度响起,和之前参加考核时的两手空空不同,这一次他们从头武装到脚,除去身上的武器,备用的装备都装填了几箱。
而后,仅他们三人,带着远超所需的装备数量,踏上了藏在浓雾后的路。
盼了许久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是什么感觉呢,他望向弥隅的脸,却看不出丝毫的欢欣。
云落解下手腕上缠着的那根红绳,连着绳上系着的东西一起归还到弥隅手里:“你的护身符,还你。”
他的余光瞥见弥隅无声地从他手里将东西接下,又无声地挂回到自己颈上。而后垂下头,掌心一如他熟睡时那样覆上心口。
云落趁他不注意,悄悄动用精神力,打开了彼此间的通感。弥隅仅能窥见一方的内心世界里,期待却惶恐。
他有所感知,却不挣扎,放任云落读他的内心:“在考核环境里,中蛇毒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f区的家人全都死于非命,而罪魁祸首是我。”
他的双拳在身侧握紧,又放开,松松合合间意识到此时的自己依旧对f区发生了什么无能为力,最终重重砸上椅垫,发出一声浑厚的闷响。
骤然间五指再收紧,似有不甘般地,指甲在真皮坐垫上刮出刺耳摩擦声。
弥隅低垂下头去,在云落面前毫不掩饰此时的脆弱:“你懂吗,我好怕那是真的”
去牵他的手、或予以一个拥抱,始终有些不合时宜。于是犹豫再三,云落终究还是以手心轻搭上弥隅的肩膀,一下一下轻扣:“有我在。”
他心里一样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说不出“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这样出口就已十分虚假的安慰。
“有我在”,是他唯一能给予弥隅的承诺。
飞行器离开了地面,目的地是潘多拉的魔盒。
进入f区地界,飞行器缓缓降落,渐行渐低。入目几乎是遍地的废墟,透过满眼云层闯入视野。
一片狼藉,比f区原本就落魄的模样还要再乱上许多,是云落从不曾想象到的样子。飞行器在上空盘旋数圈竟找不到一块能够降落的空地,最后不得已停靠在f区的边缘地带。
舱门自下而上缓缓抬升,不等完全开启,弥隅从仅一人的缝隙里跳了出去。脚边扬起的尘土来不及落定,又被继而跳下的人影震起,相继聚成三团黄色的雾。
满目疮痍,硝烟四起。三人向着f区的中心区域徒步前进。
看得出路大概是刚铺好没多久的,桥是新建起来的,医院门口的石碑还带着一股刚打磨好的光滑劲儿,只不过焦黑一片,只堪堪看得清剩下的半个框,和里面的“矢”字。
学校也落成了,崭新的教学楼,红色的砖瓦,外形都充斥着与f区格格不入的设计感。庆祝落成的横幅还没完全撤掉,转眼被掩于一片废墟之下。
弥隅的脚步仿佛灌了铅,一步比一步沉重地经过这所有的种种,而后,在破碎的红瓦下,发现了一只伸出来的手。
他靠过去,蹲下,将那只手捞起来,握在掌心。还不及他的手一半大,早没了温度,僵硬到他轻微用了力气,也依旧合不拢张开的五指。
弥隅和s区曾做过的所有交易的确得到了兑现。s区的领导人言出必行,f区曾短暂地拥有过弥隅设想过的一切,只是眨眼又付之一炬。
云落和颜言站在弥隅身后,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