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胳膊,拍了拍手上尘土,任由两人委顿在地,转而走到后院一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向里面的人喊道:“赵用!睡着了没有?
没睡着就去把印知、神视他们叫来,叫他们把公署内外收拾收拾!”
话音落地。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化龙派二代弟子‘赵用’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就去!”
……
“你们留在公署之中即可。”不良人馆舍前某道巷子内,苏午向身后丹加、鼎灵、陶祖说了一句。
他目光落在闾山师妹鼎灵身上。
泠泠月光下,鼎灵身影好似也化作了一抹淡淡月光,迎着师兄投来的目光,她神色恬静,唇边微带笑意。
苏午这时向她说道:“你千里迢迢而来,我一时之间却不能腾出空来招待于你,待到今下之事彻底解决,我再好好招待你。”
站在鼎灵、丹加两女身后,丝毫存在感也无的陶祖,闻声悄然支棱起了耳朵,幽微目光落在丹加身上。
鼎灵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闾山一别之后,我原本以为再无缘与师兄相见,而今能再见师兄,已是万分幸运。
其余种种,在此时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
师兄自去做你当做的事情就好,师妹会在此间等你。”
她声调空灵,如珠落玉盘,虽语气轻淡,却也难掩言辞之中的绵绵情意。
闾山真人话音落下,便陡觉有两束冷幽幽的目光从侧畔投了过来,感应着那目光中的森然之意,她侧过身去,与身旁的绿裙女子相视:“阁下好修行,当已成‘菩萨果’,贫道修行至今,还未遇到这般修行的佛门中人,却有心与阁下斗法,讨教阁下的妙法——”
陶祖听得鼎灵此番言语,蓦地瞪大了眼睛,眼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上)
陶祖神色微妙。
许是自觉神色变化太过,不想叫自己反而因此成为当下场中焦点,是以立刻匆匆垂下头,只以眼角余光瞥向鼎灵、丹加两女,竖起耳朵聆听丹加的回复。
他心脏怦怦直跳,今下已生朦胧预感——一场好戏或将在自己眼前上演。
丹加冷幽幽的目光注视着鼎灵,她偏着头,面颊上忽然绽放笑容,正要开口之际,前头木着一张脸的苏午此时皱紧了眉头,忽然压沉了声音,道:“比试甚么比试?!
今下局势瞬息千变,莫非是觉得此时还不够乱么?
我今往唐宫去见玄宗皇帝,你们两个皆须老老实实地呆在此间,不准吵闹!”
苏午话音落下的同时,双手中有玄黄神韵、万劫轮回气韵刹那交织,形成两道符箓。他一手捻一道符箓,将之投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丹加、鼎灵。
两道符箓飞转而去,隐入两女眉心。
以二女皆登临此岸的修行,苏午只使用这一道符箓,却也无法禁锢住她们一身修为。
然而她俩面对面有愠色的苏午,却都异常乖顺,未对苏午投来的符箓作分毫反抗,任由那道符箓暂时禁锢住了她们各自的修为。
做完这一切,苏午内心暗松了一口气。
他深深地看了两女一眼,转身走入深巷阴影中,身影倏忽消隐无踪。
丹加望着苏午远去的身影,忽然细声细气地道:“我今虽亦已登临此岸,但终究是借尊者之力更多一些。
自身修行,实不如阁下。
尊者禁绝你我斗法比试,也是好的。”
陶祖听得丹加此言,顿时眼睛一亮,暗道这佛门出身的女子,唇枪舌剑果然厉害。
她话外之意都不必她来点破,落在‘有心人’耳里,自能听得明白,更会叫那‘有心人’深觉刺耳。
有心人鼎灵闻言,如云气般清淡的神色间,顿有几缕阴风乍起。她转眼定定地看了丹加一会儿,紧抿着嘴,一时未能出声言语,反唇相讥。
对方话下之意,就是在告诉她,师兄禁绝她们斗法相争,看似不偏不倚,实则还是在偏向对方,怜惜对方,怕她在斗法之下伤了这个‘野狐禅’!
……
龙首原上,大明宫内外。
黑风凄号,黯云遮天。
阴冷深彻的寒意笼罩了这宫殿内外,来往巡守的甲士更觉今夜宫内气氛怪异,不敢有分毫松懈。
某座宫殿内,斜靠软塌扶额休憩的玄宗皇帝,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他额头上渗出层层汗珠,眼皮下的眼球飞快转动,旁侧侍候的宫娥、太监们见状,更加战战兢兢,不知是该在此时唤醒圣人,还是等其自行平复这场噩梦?
他们虽在天子身边侍候,但对于圣人的秉性实不如那位‘大伴’了解。
今夜那位大伴不知为何未有陪侍于圣人身旁。
正在几个太监宫女们犹犹豫豫之时,扶额休憩的玄宗皇帝蓦地睁开了眼睛,其原本红润的面色在此刹倏忽惨白,如金纸一般,一股污血更自口中猛地涌出,沾黑了下颌上的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