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询问祝缨知不知道大理寺王氏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祝缨道:“臣如今也不管那里了,只听说在查,余者皆不知。”
冼敬笑道:“也不问问?不像你。”
祝缨道:“那什么样子才像我?”
“你总是爱操心。”
“眼下正有另一件要操心的事儿——陈、施联姻,我还要接着做媒人,抽空还要往女家去一趟呢。又要吃席,哪有功夫管别的?”
太子关切地问:“他们两家定下日子了吗?”
“后天我去施家,唔,还要与刘相公见一面。两家金童玉女,很是合适。”
太子道:“到时候我必去讨一杯喜酒。”
“那可是他们两家求之不得的。”
太子从祝缨这儿听到了两个消息,心情也不错,祝缨告辞的时候,他还起身给送到了殿外。转头又让郝大方准备贺礼,留意正日子是哪天。
冼敬道:“祝子璋,精力无限啊。”
太子笑而不语。
……——
祝缨没有糊弄太子,她真抽空去了施府一趟,又与刘松年会面,说的都是陈放的婚事。
陈放婚事她不须操心太多,给一份礼物,还能领一份谢媒钱。两家已经订过婚了,现在卜定吉日,把结婚的步骤走完即可。
来回数次协商之后,决定把日子定在腊月初。新妇还能赶上新年祭祖。到腊月,各地刺史也汇聚京城,两家在外地任职的亲友也尽可能多地出席。
陈萌广发请柬,将客人分作两类,粗粗看去,泾渭分明。郑熹与冷云坐一块儿,绝不让他们与冼敬凑得太近。喜席是要饮酒的,酒多了再打架,就是搅了喜事了。陈萌很注意这一点。
祝缨与刘松年坐到一起,他们两人很久不谈论国事、朝政了,刘松年说林风“傻小子”,林风就往祝缨身后躲,刘松年让他出来挨骂,祝缨又护着。
作戏一般。
冼敬很自然地提着酒壶过来,先给刘松年斟了酒,刘松年没赶人,他便坐下了。
冷云看着这一边,对郑熹道:“呐呐呐,再不上点儿心,人就要被拐跑了!”
郑熹顺着看过去,道:“人生在世,总是要交际的,不能让他画地为牢。管得太紧,该故意唱反调了。”
冷云道:“看你一向待他不错才提醒你的,再放任下去,我看他要吃亏。”
郑熹道:“胡说,他明白着呢。”
冷云摇头:“别说你不知道啊,他见地方官员,问人口、问户籍的,多上心呐。”
“他是户部尚书,这是该问的。”
冷云道:“他是有点儿王相公那个意思,那一个又是王相公的学生。爱屋及乌,别叫乌鸦啄了。”
“他是不会投效冼敬的。”
冷云道:“我可没这么说啊!你就是把他护得太好了,养得太天真。乍一看八面玲珑,心眼儿好像多得不得了,都用在做事上了。不会勾心斗角,不知人心阴恶。他要在冼敬那儿吃了亏,对你也没好处不是?”
郑熹轻声道:“既然是仰慕王云鹤的,又怎么会看得上冼敬?不过是还存着一点儿幻想罢了,离冼敬这些人越近,那点儿念想碎得越快。都碎完了,他才算成人了。等着看吧,那群伪君子会让他失望的,到那时候,他会让冼敬哭都哭不出来。”
阿归
刘松年怏怏的,不大爱搭理人,冼敬来敬酒,他也喝了一杯,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冼敬见他这些,只得又无奈地离开。刘松年不想搭理人的时候,在他的身边吃饭,需要很大的勇气。
刘松年接着喝酒,祝缨接着吃饭。婚丧嫁娶都是交际的好时候,今天来的人还多。不过刘松年身边倒是清净,祝缨也乐得清净。
吃了个七分饱,新房那边热闹了起来。祝缨如今也算是“老大人”了,与刘松年都望向那处,看着年轻人们笑闹。两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点笑,算是凑这个热闹。
祝缨问刘松年:“您不再回施府那边了?”
刘松年道:“已经去过了。他那里,麻烦。”
他是女家的媒人,先到施家的,施家的客人没什么他喜欢的人,等到陈放迎新妇,一瞅祝缨作为男方媒人也跟了来,他就跟着送亲的队伍到了陈府。陈萌高兴地接着了这位天下文宗,请祝缨作陪客招待的刘松年。
既然开了口,刘松年意思意思地又问了一句:“喏,那些人,不去理会理会?”
祝缨看了一眼,道:“等会儿吧,我再吃点儿。陈家也不缺人手。”
那一边,沈瑛脸上泛着粉色,正与一些宾客高谈阔论。他比陈萌大不太多,仪态不错,这个时候才有许多人想起来——哎,他好像是陈京兆的亲舅舅。
这就又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了。
沈瑛心情不错,这些年专司吊唁,他也颇认识了一些人,与人交谈也不怯场。今天这样的场合,陈萌又将一部分宾客与他放在一起,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