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烟没料到这么一出,大脑未免略有空白。
下一刻,章寻宁的话音压在她耳廓,语调平淡着,但又感觉好像哪里没那么平淡:“你没订机票,一开始就没打算走。”
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想听到苗烟的回答。
“那么其他人知不知道?分别的晚宴,你又是怎么和那些人讲的?”
章寻宁问苗烟。
作为始作俑者,苗烟当然清楚她在问什么。她在问章姿、苏冉还有那些长辈们知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这样的,她在想她有没有其他共犯,在想是不是只有自己被愚弄。
那么审判后呢?要怎么把这份愚弄还给自己?
“怎么不说话?”
暗淡夜光中,章寻宁旗袍盘扣严密扣着,神态平常着,根本看不出是在做什么事。这种问句,倒好像是一种来自年长者有关于生活、考试的审问。
指尖划过,今夜潮水漫漫。
她披肩发垂落,低眼看那个狡猾的人。
苗烟忍着一口气,极缓极缓的吐出,睁眼又是一副挑衅的模样:“我不想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倒是不能怎么样。
章寻宁没有讲话,指尖讲述情绪。
潮起潮落,潮起、潮落,无限放慢。再之后,潮起却并没有潮落。
苗烟咬后槽牙,愣是不回答。她五指插进章寻宁发间,难得愤愤的想,章寻宁竟然也是吊着人的一把好手。
翌日一早,章寻宁就去了公司,苗烟懒懒散散窝在床里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起床后不紧不慢的,自己悠闲做了份简易早餐,难得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了。这是她的家,她和章寻宁的小家,她对这里拥有绝对支配权。
有人来拜访,佣人也是第一时间将决定权交给苗烟。
见是章姿,苗烟便让人请进来。
章姿进来看了一圈,知道是章寻宁不在家,她坐到沙发上,蛮好奇问了一句:“苏冉说你坐飞机走,你不出差啦?”
苗烟微笑答:“临时有事取消了。”语意含糊,章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颇为欣慰告诉苗烟,章寻宁知道她要走时有多着急。
还说,她们这次最好就一直团团圆圆的吧,再也别闹矛盾啦。
整件事情其实不像章寻宁想的那样有什么帮凶,但某种程度上周围人确实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苗烟和周围人所讲的是她将出差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到北方的城市,有可能之后工作顺利的话不会再回来,但是都不一定,也算给自己留了后手。
关于这一点,章姿自然不会告诉章寻宁,周围人和她们没那么熟,自然也不会多嘴。这样一来,其实没有人骗章寻宁,但章寻宁心急如焚,自己毫不设防就着了苗烟的道。
章姿和苗烟讲,这是活该有这么一次。
这次章姿来拜访,其实就是听苏冉讲苗烟没有走,因此意识到苗烟很可能已搬回章宅,所以前来探望。见终于尘埃落定,遂很替她们高兴。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章姿便也离开了。
苗烟看了看时间,离中午章寻宁回家还早,想着回楼上泡个澡缓解一下疲乏。
她放好热水,正大光明用章寻宁的洗发膏、沐浴露,心情放松的哼着歌,浴缸里盛满泡泡,她捞起一个吹着玩儿。
现在唯一的不满,可能就是昨晚被章寻宁反将一军。
正想着昨晚受到的待遇,浴室门外渐有声响。这是章寻宁的卧室,只会有章寻宁进来。苗烟转过头,盯着浴帘看,心里想章寻宁今天回来的倒早。
身影站定在浴帘外前的那一刻,苗烟伸出一截泛水光的白色手臂,准确勾住章寻宁项链,将她带了进来,另一手拽住她手腕,拉她跌坐进浴缸,算是对昨晚的报復。
“哗”一声,水四处溢出。
一支白色百合竖在她们中间,苗烟下意识垂眼去看。
章寻宁意外被带入浴缸,一时间没借到力,原本要庄重送人的鲜花就这么倾倒在苗烟的唇与下巴上,沾了些微水珠。
也许苗烟见这束花有些意外,短暂的池水溢出声后,浴室变得静谧,只有潮气和女人的香气。
水没过章寻宁旗袍,浸湿,却并不显得狼狈。她额头抵着苗烟额头,两人鬓发均被迸溅水珠濡湿。苗烟这时回过神来,抬起眼,两人一错不错盯着对方,眼里是彼此染上潮气的倒影。
与预想的庄重截然不同,但好像也并不糟糕。
章寻宁朝她说:“送你的花。”
送给你的来自五年前的、也许有些迟到的、曾未送出的那一束花。
苗烟笑起来,笑眼弯弯。
她当然懂章寻宁是什么意思。
她看似苦恼,手指点着章寻宁肩头:“那你要重新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