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可是有些人老眼昏花,得凑可近可近才能看清,没一会酸得连连眨眼,若是被看守的人骂废物了,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埋怨自己不中用了,遥想往昔当上秀才时是何等的耳聪目明。
更有些人是学得慢,被训了便说是自己脑子本来就笨,考了许多年连个秀才都没混上。
是真笨还是假笨也没办法撬开脑壳来验,于是气得北狄人直跳脚。
但书是不能再烧一回了,否则之前做的便是无用功。
只能忍下。
但肉是没得吃的。
不过我在长公主府拿了些小殿下吃的甜糕出来,虽然已经冷掉,但朱青云还是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他填报肚子之后,在箱里翻出话本子,告诉我他也会说话。
对了,家里的书都还在,当初上交财物时北狄人不要这些。
翻开话本子时,一股书墨香扑鼻而来。
可朱青云却迅速把话本子反盖在桌上,捂嘴弯腰,干呕了两声。
「有些恶心。」他说。
话本子是我们的,上头的字也是我们的。
但我觉得,朱青云应是想起了被关在官邸时的事。
我看他之前对许多事都不在乎,包括被家人落下。
他的厌恶与失落,从没有这么清晰地表达过。
我拍了拍他的背,又接了水,决定以后有机会再问邵氏的事。
这样是不是不好。
我应该更疾恶如仇些的。
可……算了,我只是晚些问而已。
但朱青云喝完水,盯着空碗发了会怔,才想起来自己被抓走时,正历着什么事。
二姐姐,若我说咱们的爹不如面上那般正人君子,你不可恼我。
这是朱青云开口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才开始讲起他娘的过往。
邵氏原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四五岁才被商户收养。
商户对她,不好也不坏,又常常对她耳提面命,要她牢牢记住收养之恩。
等她十五岁那年,便告诉她,是时候接过他们身上的担子了。
邵氏以为是让自己当个女掌柜,满口应下。
没想到,是给自己塞了个烫手山芋。
养父养母,是伪装成商户的北狄探子。
刺探情报那样艰险的事做多了,便渴望安逸的日子。
可上了贼船,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除非找人替上。
于是,养父养母逼着邵氏上船。
还把名册改了。
而后,他们便是清清白白的了。
可邵氏性子虽软,脑子却不糊涂。
无论给她什么任务,要传什么消息,她都装傻。
气得养父母一遍遍地打她。
被打狠了,便躲进朱家与我娘喝酒。
酒醉胡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酒醒之后,爹告诉她,自己甘愿豁出去,为她斩草除根。
空口白牙的事,本没放在心上。
可三个月之后,养父母便惨死在城外的山脚下。
但邵氏依旧在名册上。
索性稍加手段,让她也传了个死讯出来。
既是「死人」,便不能过从前那样的日子,要住进我爹安排的宅子里,不能轻易出门,一起额都要先问过他的安排。
这不是情愿不情愿的事情。明面上的身份已经在官府那消去,无论是嫁人还是旁的,都不能再肖想。
哪怕是离开应安府去别的地,也取不来通关文书。
唯有一直待在一方小院,受人庇护。
便是这样,一步步地诱成外室。
「二姐姐,」朱青云看着我问,「我娘欠爹两条人命,后来百般顺从,算是还上这笔账了吗?」
我想了会,摇摇头。
朱青云露出灰沉的神情。
可我接着说:「你娘不欠他什么。」
他有他的私欲。促成那样的果,亦是他蓄意求来的。
朱青云偏过头去思索,露出半张随他娘一般精琢过的侧脸。
我告诉他,如果日后还有机会跟家中亲人相见,一定问问清楚,为何落了自己。
可朱青云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情:「还能是为什么?何况,问了又无益。」
不是的。如果得到的是最糟糕的答案,得清楚明白地讨句对不起。
这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东西。
有了道歉,你便明白不是自己的错。
而我,以后或许也需要过这一关。
不过,还不知道能不能见上面呢。
事已至此,先斗个蛐蛐。
朱青云去抓了两只来,跟我窝在树根下戳啊戳。
突然,有只手从身后搭上我的肩膀。
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