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诚言开导她:“无论是你,还是秦律师、玉澄,在向思思这个案子上,都尽力做到了你们能抓住的。尾巴,你现在可以问心无愧地走进病房去看玉澄,因为她也知道你都已经尽力了,最后结果如此,是天意,而不是你的过失。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因为我们都知道,最难熬的那个人其实是你,你要背负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
尤未注视着自己手掌里交错缠绕的生命线,许久才道:“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是我不是她,我确实可以问心无愧。”
“可现在这算什么?她只能躺在病床上听靳老师读诗,而我却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干我任何想干的事。”尤未为她的无能感到羞愧,“这么多天了,我查不到害她的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查到了什么证据才会被害成这样。如果这样我还能问心无愧地走进去看她,我还是人吗?”
杜诚言轻轻喟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玉澄被推真的只是意外呢?可能她出事和向思思的案子,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关联,所以不管现在你再怎么查,也查不出端倪。”
“而且,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确定玉澄真的还在跟这个案子吗?”杜诚言更进一步地问尤未,“还有,你和玉澄都相信这个案子还有隐情,但有没有可能,向思思其实真的就是真凶?她当年之所以迟迟不肯开口,就是因为确实是她杀的人?”
尤未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不是因为此刻的寒风,而是因为这种可能性过于骇人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和秦惟馨、宗玉澄这么多年所付出的一切,都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尾巴,尽力了就放下吧,你也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杜诚言从夹克里掏出那张江耀之前留给他的字条,展给尤未看,“上个月,丛千斐的案子一结束,你一声不吭跑去机场了。小江找不到你的时候着急,跑过来找我,刚好我也不在家,他于是给我留了字条。”
“等我加上他微信的时候,他说是为了以后向我请教,才急着上门来找我的。可是说是请教,等了这么多天,他也没问过我什么问题。”杜诚言已经看穿了一切,“我后来才知道,我加上他之前,你就已经回念诚了,那他的确也没什么问题可再请教我的。”
尤未望着字条上江耀飘逸的字迹,即使动容,但仍未改变心意:“老杜,我早说过了,我和他是没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全在你一念之间。”杜诚言看得很明白,“尾巴,不要再执着手心以外,你抓不到的线了。因为这个案子,你过去已经错失了很多了,不要再把你的未来一起赔进去。”
他言尽于此,起身问她:“和我一起上去看玉澄吗?”
尤未凝望他,数年以来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在她脑海中翻涌。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向思思的时候,那个女孩的眼神怯弱如羔羊;想起秦惟馨和王永遒因为这个案子在律所吵得不可开交;想起秦惟馨为了这个案子,毅然决然地将她和宗玉澄带离念诚,另起炉灶;想起秦惟馨向她和宗玉澄保证,这个案子她一定会跟到最后,绝不会中途放弃……
多年来的一幕幕,都在她脑海中一瞬闪过。
直至回忆被拉到尽头,她向杜诚言摇了摇头:“不了,还不到我去见她的时候。”
“当年还有很多事没有理清楚,我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就让我再赌一把,假如向思思真的是真凶,案子判得没问题,我会去师父墓前下跪谢罪;假如她不是,那我这辈子就只办她这个案子,直到帮她讨回公道为止。”
她向上指指天空:“哪怕这次是在我手心外,哪怕这次是要和天赌,我也要赌完这一次,才能问心无愧。”
杜诚言盯了她几秒,无奈地摇头笑了:“和你妈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算是劝不动你了。那就跟随你的心,做你想做的吧。”
他手捧花束,踱步向病房而去,走了几步,复又停下来叮嘱她:“明天你生日,来我
这儿,给你庆个生吧。”
尤未好笑:“老杜,我都多少岁了,老早就不过生日了。”
“在我这儿,你多大都还是小不点儿,过生日就要给你买鲜花、买蛋糕,好让你吹蜡烛许愿。”杜诚言无视她的拒绝,“一定得来。”
尤未笑:“还要送我花啊?可你品味不行啊,你手上这束挑来送玉澄的,我怎么瞅着这么素啊?”
杜诚言望望他手上的花,笑着纠正尤未:“小不点儿没文化了吧?这可不只是花,是药,叫兔耳草。耐寒、生命力顽强,冬天也能活。”
杜诚言高举起花,向尤未扬了扬:“你生日我也送你一束,祝你们都能过好这个冬天,等来下一个春天。”
尤未太明白杜诚言的祝福是什么意思。
她百感交集,向杜诚言喊:“行,那你送花我就来,替我留好位置。”
杜诚言冲她点点头,回身继续向宗玉澄的病房走去,渐渐消失在尤未的视野中。
尤未目送杜诚言上楼后,视线又飘向那张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