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之后,我才想通,她从来都没错,我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她为了她的理想去继续求学,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我。她爱我,但她
也有自己的人生。可在我跌入困境时,她也会愿意为了我,放弃她的全部理想和人生。”
尤未的眼睛开始模糊,语调微微颤抖:“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去重新理解她,也重新用我的方式去爱她。可惜,我们都知道,世上从来就没如果。”
“我想拯救她,但我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现在拥有的唯一机会,就是告诉坐在我面前的母亲,不要为了你的人生再向任何事让步。揽下罪责,是母爱的本能,但只会让身为子女的我们怀着愧疚,更痛苦地度过余生。”
尤未盯着虞梦阳的双眼,向虞梦阳确认:“虞女士,我现在只想和您最后确认一遍,案发当时,确实只有您一个人在现场吗?”
虞梦阳紧咬着唇,直到唇色发白时,才张口:“是的,只有我。”
尤未猛然一颤,别过头背向虞梦阳坐着。
她不想让虞梦阳看见,但江耀却在他的角度看得很清晰,她眼中无法消散的一滴泪终于眼角滑落。
她很快用手背拭去,转过头来告诉虞梦阳:“那么,我们依旧会用‘正当防卫’为您做无罪辩护,请您为接下来的庭审,做好准备。”
血观音「20」【淮城,2023】“……
这次会见完虞梦阳,江耀和尤未都明白他们已无第二种诉讼策略可选,只能继续选用“正当防卫”继续打下去。
被召回的瞿英姿和郑踌躇得知后,都有些不能接受。
郑踌躇问江耀和尤未:“师父,尤律,我们既然已经查到了魏绍祺有问题,还要帮虞梦阳隐瞒吗?”
“是啊,”瞿英姿仍然很执着,“我们至少可以把这个疑点告诉法院和检方,说不定他们会再次启动调查呢?”
江耀和尤未对望着,谁都没能立即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也想虞梦阳说实话,也不想虞梦阳最后可能要承担莫须有的罪责。
但问题是,虞梦阳不愿意。
最后还是尤未充当了坏人,给他们上了残酷的一课:“你们都知道电车难题吧?”
这个理论太有名了,瞿英姿和郑踌躇上学时都听过——
一个疯子在一条电车轨道上绑了五个人,而你就是操纵电车的司机,电车即将碾压过这五个人。但是这时,你发现你也可以将电车换向,只是另外一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人。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看电车碾死五个人,也可以在此时换向,碾死一个人救下五个人。这个时候,你会怎么选择呢?
瞿英姿和郑踌躇迟疑地点了点头,不懂尤未为什么提这个。
“按照功利主义,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换向,因为这能挽救五个人的生命,而理论上,只需要牺牲一个人。”
尤未没有问他们的选择,而是让他们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我理解你们刚接触刑辩,对这个行业自带滤镜,认为我们的使命就是要伸张正义、维护公平,所以自动地就把我们代入了电车司机的角色。”
“但千万不要自我感动,我们没有那么崇高,也没有那么伟大。我们的工作和其他人的工作没什么两样,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从来就不是电车司机,无法掌控任何人的生死。电车司机是我们的当事人,我们能告诉她最好的方式是换向还是不换向,但决定是否要换向的那个人,始终还是她自己。”
郑踌躇被尤未说服了,但瞿英姿没有,所以一直和他们闹别扭到了虞梦阳的案子庭审的那一天。
江耀本来安排了她和郑踌躇一起在旁听席旁听案件,但她以突然生病为由,不愿与他们一起去法院。
江耀知道她心里还是接受不了,也没强逼着她,和尤未、郑踌躇一起出发了。
今天由郑踌躇来开车,江耀和尤未都坐在车后排。
为了避免紧张,江耀在庭审前一般都不会再去想案子的细节,习惯性地看向窗外的雪景放空自己。
可他盯着车窗时,望见从车窗反射出的倒影,才发现尤未神色有异。
他回转过头,注意到她脸色泛白,不断咬着指甲,好像极为焦虑。
他这才想到,这是她阔别多年后,第一次出庭,拿出一罐口香糖问她:“要口香糖吗?嚼一会儿会放松一点。”
她完全不在状态,被他这么一问,像陡然惊醒一般才回神:“不用了,谢谢。”
她不再啃咬手指甲,面色也慢慢恢复过来。
江耀以为她只是有点紧张,看着她镇静下来,也放下心来。
三人提前十多分钟抵达了法院。郑踌躇去了旁听席,见位置还有多余,发信息让瞿英姿别再闹脾气了,赶紧一起来听审。
瞿英姿却压根没搭理他,想必是心里还有芥蒂。
江耀和尤未进入辩护席没多久,三位检察官也到了。
相较于心上悬石的他们,检察官们都轻松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