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衡听着田渡在一旁吐槽,顾不上凶他,满心盘算着如何调节柳锋明与支队众人的关系。
这脾气多年未改,一来就闹得这么僵,也不怕以后让人穿小鞋。
重逢两周了,支队大案小案不断,他甚至都还没找机会重新加上柳锋明的微信。找了个借口把田渡支开,独自一人拎着拖把回了办公室。
梁煜衡弓腰擦着脚印,借口拖地一点一点凑近了柳锋明脚边,本想找个机会开口,却看见他左手放在膝盖上,打着圈摩挲着。
“你——”梁煜衡想问他是不是膝盖不舒服,手机忽然响了:“喂,师父?”
“底下青江县叫我们派人过去,村里一家三口,女的死了,男的和小孩还没找到。”
梁煜衡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要清点可以出警的人员,就听见柳锋明喊他:“梁队长,我希望参与这次行动。”
他一愣,顿时犯难。本来他早就希望叫柳锋明参与外勤行动,但……他的目光不由地往对方膝盖上扫。
柳锋明清清嗓子:“梁煜衡。”他声线略微有点薄,加上南方口音,不凶的时候,嗓音里其实自带几分绵:“我认为至少你应该清楚我有足够出外勤的能力。”
眼前人抿着嘴,眉心微蹙,寒铁里溢出两道清光。梁煜衡脑袋空白了一秒,舌头再一次抢跑:
“那就一起去吧。”
这叫晕车
警车出了老城区,车流渐稀,不必鸣笛也有人避让,一路开得飞快。
开车的警花名叫于荔,快四十岁的年纪,发量依旧傲人,一头黑亮长发在后脑勺高高盘成一个扎实饱满的发包,一丝碎发也不落。
梁煜衡一上车就和柳锋明介绍:“荔姐,咱们队里车技最好的驾驶员,早年是开救护车的。”
于荔却自顾自打了安全带调镜子,头也不回:“副队,我和柳老师又不是不认识。”
梁煜衡这才想起柳锋明已经在办公室呆了两个星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没跟于荔打过几次照面。
反倒是他,初见时巨大的惊喜与无措过后,他一直想找机会和柳锋明单独聊聊,奈何一直有任务在外,几乎没捞到什么能回办公室的机会。
换言之,现在整个支队,反倒属他和柳锋明接触最少。
被特殊优待安排在副驾驶的柳锋明沉默着冲身旁的于荔点了点头,听到救护车三个字,心里却隐约有点打鼓。
这点不祥的预感很快成真——于荔作风雷厉风行,车技炉火纯青。
太纯青了。
x市多山,从市区到青江县城要翻两座山头,本来走隧道也费不了太多功夫,偏偏遇上了连环车祸。
于荔看了一眼导航上的长龙,直接一脚油门拐上了环山路。山路绕远,车速飞快,尽管一路没有急停急刹,光是过弯时的惯性就把人甩得左摇右晃。
平日里走惯了隧道,上山才知道山路颇陡。车开到半山腰,转弯越发急,疾驰时简直有种眼看马上要撞上护栏的错觉。不算太高的护栏聊作保护,再往下看就是万丈深渊滚滚江水。
柳锋明单手握着头顶的扶手,后背渐渐被冷汗打湿。
不知怎么地,一旦目视前方,他总有种万丈深渊即将要把自己吞没的错觉。
起初他强迫自己看着眼前景物飞逝,把脊背紧贴座椅靠背,用力收紧扶手,不断在心中默念自己正稳稳当当坐在车上,身边的同事车技了得值得信任。
然而生理反应无法作假,心跳不断攀升,很快就连手心里也染上湿滑汗水,越是用力攥紧越是快要滑落。
于是他不得不选择闭上眼睛,但失去方向感的指引,身体对飞速向前的感知反而变得更加敏感,头脑眩晕,胃里忽然一阵紧缩。
柳锋明吞咽一下,不适感并未随之消失,他心里涌起一阵自嘲般的无奈。
刚刚从a国回来开始修养的时候,柳锋明接受过长达一年固定频率的心理咨询帮助。最初他曾苦于浅眠、过分警觉和烟瘾,寄希望于获得某种药物或疗法的帮助,再或者经受刻苦训练,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咨询师在诊室里温和的朝他笑笑:“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事实上,除了容易头疼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你的量表显示出一些轻微的焦虑倾向与创伤后症状之外,很多情况可能都来自于你这几年的生活习惯。”
习惯——六年中那些被环境磨砺出来赖以保住他性命的习惯,在回归正常生活后凝聚成具体的烦恼。
毕竟太平年里的人,哪怕是警/察,也顶多需要在上班期间注意安全,犯不着担心自己睡到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一刀捅死。
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服从上级安排回到校园,在相对稳定平和的独居生活中慢慢放松神经,逐步戒烟。四年之间,逐步增加的课业压力填满他的整个生活,a国炎夏里挥之不去的发酵味道也渐渐淡化。
——在他重新进入警/察生活之前,确实是这样。
当他第一天下班就无意识地走进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