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放声哭出来,哪怕哭得眼睛肿了嗓子哑了,转过天来也就好了,情绪缓解了,人就能轻松许多。
中屋那儿也听到了这哭声。
刘娉愣了下,又倏地站起身来,长着脖子要往里头看。
徐简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进去。
刘娉听他的,揪着心又坐下来了。
徐简抬手按了按眉心。
恐是早早点了炭盆的关系,屋子里暖和,也有些闷,他其实想出去透透气。
可他着实也不想再为了这点小事招惹徐夫人,便没有动,只分出心神去思考徐夫人刚才说的话。
曲调与味道。
林云嫣琴棋书画皆懂,但很少抚琴,但她嗜甜,甜到徐简在外头吃到什么点心,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这是小郡主喜欢的,或是这个小郡主要嫌弃。
当然,他也记得别的味道。
比如那一碗分着吃的素面,偶尔猎到的、上了烤架的野味……
他们两人,都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吃过的山珍海味数不胜数,但留在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反而是共患难时的那些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食物。
牢牢记住,却是不想再让林云嫣去吃了。
还是山珍海味吧。
让小郡主多记得些好的。
次间里,徐缈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夏嬷嬷端了水盆,替她净面。
何家嬷嬷也收拾了下,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缈姑娘惦记我,我会经常过来,您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
徐缈虽是不舍,也没有多留她,只让徐简替嬷嬷安排好。
刘娉安慰了母亲几句,见徐简似是有话要与母亲说,也先回屋里去了。
灯下,最后只有徐缈与徐简对桌而坐。
徐缈的眼睛还很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简道:“早前就想让何家嬷嬷过来了,没想到耽搁到了今日。”
“不耽搁,”徐缈道,“只要能见到的,都不耽搁。”
这是真心话。
“我打算再半个月就去上朝,”徐简道,“已经歇了很久了。”
徐缈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了徐简的腿上:“岳大夫怎么说?阿简,治伤最要紧,反正已经歇了,不如一次性休养好,免得以后反复。”
“太久了,”徐简道,“再久就不合适了。”
“怎么会不合适?”徐缈没有领会,“治伤还有合适不合适的?”
徐简放低了声音,道:“您知道我的伤因何而来,圣上为此恼过太子殿下,而殿下这次禁足太久了……”
他的伤好了?(两更合一求月票)
徐缈欲言又止。
朝堂上的事,她能领会一些,但久居内宅,着实不如朝中人深刻。
唯一记在心中的是,为人臣,不可能任性妄为。
恩荣都是圣上给的,违背圣心,迟早会出事。
只不过,她下意识地会更关注阿简的伤。
为人母者,最先念着的肯定都是自己的孩子。
“真不能再缓一阵子吗?”徐缈试探着,“圣上几次遣人来关心你的伤势,可见他十分看重,应该也能体谅你的状况……”
徐简对徐夫人的反应并不意外:“圣上的确关心,但他更关心的是太子殿下。”
徐缈抿了下唇。
可以理解。
她念着阿简,圣上念着太子,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徐简又多解释了两句:“若是先皇后忌日前,圣上解了殿下禁足,那倒还好些。
可殿下没有出来,我让人打听过,都说不知道还要再禁足多久。
这么长久下去不是好事,听说这段时间、早朝上各人各心思,吵得圣上也不太高兴。
我若能恢复过来、上朝去,圣上多少能对殿下消点气。”
徐简很了解圣上。
李邵的心理预期也没有错,原本他就该在先皇后忌日前就出东宫的,可惜遇到了小郡主。
那两根虎骨本是一套乱拳,偏李邵自己闹腾起来、要当一回老师父,抛砖引玉着让东宫库房的问题被发现了,以至于气得圣上没有解禁。
可圣上当真就不管李邵了吗?
不可能。
尤其是,忌日这天,李邵明显是糊弄住了圣上。
背后支招的人给李邵寻了个机会,圣上喜欢这个机会,那么眼下的问题就卡在了何时解禁、因何解禁上。
徐简要给圣上一个台阶下。
“不瞒您说,”徐简又道,“千步廊左右也有传言,说我的伤是因着太子无状,我迟迟不上朝,总归不是办法。”
徐缈叹了一口气。
传言是真,但圣上当时既然选择压下来,现如今肯定也不会愿意传得沸沸扬扬。
徐缈不在乎传言对太子有利无利,她只知道,圣上的“不愿意”会影响到阿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