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人家诚意伯府果然是谦逊又得体,郡主亦是善良又乖顺,遇着如此倒霉事情,都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彼此留台阶。
可是,她要怎么告诉夫人呢?
夏嬷嬷太愁了。
半句不提,那肯定不合适。
公子折腾出来的都是什么事情!
一五一十,夫人还不得气坏了?
养外室?
偷题?
这是正经人家正经公子能做的事情?!
还有追着郡主跑这一段,虽说公子当时八成也不知情,但毕竟有这一桩在,太尴尬了。
也难怪国公爷除夕时宁可一个人在国公府里冷冷清清的,都不肯来刘家露个脸。
沿着西大街,夏嬷嬷慢慢往回走。
左右两边,张灯结彩的,都准备着上元灯节。
是啊,后天才是上元。
这都没有过完年呢。
真是的,大过年的,这么些糟心事怎么能跟夫人说哦!
不愿说、不想说,却真的不敢不说。
夏嬷嬷打发了其他人,单独与徐缈说事。
小心翼翼地,从最“轻”的说起。
“有个外室,从书院跟着回京来的……”
徐缈听得脸上红了白、白了红,颤着声问:“妈妈确定没有弄错?迅儿他、他在外头养着个小的?”
夏嬷嬷颔首:“没弄错。”
徐缈一阵眼冒金星,握着夏嬷嬷的手:“云阳伯府知道不知道?”
两家定了亲事,姑爷却养外室,这把云阳伯府、把郑姑娘放在何处了?
这不是打人脸吗?
哪怕以后小夫妻感情不融洽,养外室也是错事。
更何况,郑姑娘现在都没有进门!
夏嬷嬷苦着脸,道:“知道的,外头都知道,因为那外室她,公子让她偷题,都闹到衙门里去了。”
徐缈捂住了胸口。
这话里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但合在一块,怎么就听得这么迷糊了呢?
等夏嬷嬷从头到尾把事情说明白了,徐缈呆呆坐了很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她的儿子?
迅儿会是那个样子的?
太陌生了,陌生到她没法与自己的儿子对上。
眼泪啪嗒落下来,晕湿了衣裳。
“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良久,她喃喃着,声音轻不可闻,“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夏嬷嬷心里发酸,小心着凑过去听。
“迅儿不敢说,老爷也没有告诉我,他们一块瞒着我。”
“自打迅儿回京,老爷有好几次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原来是这样。”
“出这些丑事,老爷在御前、在同僚之间也难办。”
“要替迅儿收拾烂摊子,要全力来瞒着我,他糟心着呢。”
“可做什么瞒着我呢?迅儿是他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儿子做错事,父母得一起教导他。难道我是那种护犊子的母亲,不让管、不让教了?”
“因是在书院那几年,我和老爷都不在身边,让迅儿撒了野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迅儿还来得及管教的。”
夏嬷嬷见她如此,好言好语安慰:“您先莫急,等老爷回来一道商量商量,听听老爷的意思。”
掰扯过郡主那一段,暂且先不提了。
真把夫人气病了就糟了。
晚些时候,与同僚应酬完的刘靖回到家中。
前脚进门,后脚就被刘迅请去了书房。
“母亲发现我受伤了,我照您教的说了,母亲信了。”
刘靖眉宇一紧:“她怎么会发现?你去他跟前转了?”
“哪能啊!我自己在书房里待着,她从外头回来,来书房寻我说话,结果……”刘迅撇了撇嘴。
刘靖叹了声。
夫人想别的事情都不在行,在身边人有病有痛的,还真就瞒不过她的眼睛。
迅儿但凡动作上有一点不自然,都会被看出来。
得亏事先教过说辞。
那一套,应付夫人足够了。
刘靖去了后院。
正屋里灯火通明。
夏嬷嬷知趣地退了出去,留他们夫妻单独说话。
“迅儿受伤,老爷不该瞒着我。”徐缈道。
刘靖赔礼道:“我只是不想夫人操心。”
“为子女操心,天经地义,”徐缈坚持着,“我今儿才晓得,迅儿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错事!”
刘靖的呼吸微微一凝。
迅儿那个不争气的!
说“母亲信了”,他母亲看来是一点儿都没信!
“夫人都听说了什么?”刘靖握住了徐缈的手,轻声问。
徐缈一一说了。
刘靖长长叹了一口气,眼底之中,疲惫顿生。